况昭云虽不愿软禁裴絮妍,不过碍于案子需要,他非做不可。
况昭云转身对站在门外的霍奇吩咐着:“守着她,别让她出房门一步。”
* * *
“不要……不要杀我爹……”
裴絮妍猛然从恶梦中惊醒,她梦到裴力行上了刑场,让刽子手给斩了头。“原来是梦……”
裴絮妍喘了几口气,擦拭着额上渗出的冷汗,她已经被软禁三天了,这段期间况昭云没再踏进房里一步,而她也不知道现在情况究竟如何。
裴絮研迅速奔至门前,隔着纸窗询问这三天替她守门的霍奇。“霍大哥、霍大哥!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我爹到底怎么了?”
霍奇神色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把实情一举告诉裴絮妍。在昨天得知况昭云开始审关于官粮的事,而似乎也掌握了不少证据可以指明海家与裴力行之间不寻常的关系。
“裴姑娘,海家已经坦承运用偷天换日的手法,将官粮换成海家米仓早已腐烂发臭的烂米,而裴力行就是包庇海家的罪魁祸首,况大人已经下令收押裴力行与海生财两人。不过最后的结果大人还没有确定,海家虽一口咬定他们以每斤五十两的价格向裴力行购买官粮,不过那本粮册账目尚未找着,自然无法将裴力行定罪,大人现在相当的伤脑筋。”
霍奇简明扼要地说出这些天调查的结果,前几天海富贵突然拿着装着官粮的米袋,证明况昭云所要查的官粮实际就在海家米仓中,而裴力行就是以每斤五十两的价格卖给海家,这之间的差额自然赚进了裴力行的口袋中,一切都查清楚,就等那本可以明白指出裴力行与海家之间交易证据的粮册账目。
“是吗?那我爹有可能会被判什么罪?”
裴絮妍全身早已瘫软,呆坐在地,忍着夺眶的眼泪,询问裴力行可能的下场。
“呢……这个嘛!其实要不是那本账目一直找不到,不然这件案子应该可以结案了,现在却还要花更多时间来找那本账目。至于什么罪?这可就要交给圣上定夺了,不过罪名铁定不轻。”
霍奇越说越起劲,经过连日来的调查,他更加确信裴力行是个名副其实的大贪官,只要能贪、能索的,他绝对一两银都不放过,这样的人只会败坏朝廷威信,毋须再为他们留任伺颜面。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裴絮妍抢住双耳,不愿再听裴力行可能的下场。
她依稀记得裴力行早把那本账册给烧了,无论况昭云如何努力,也决计找不着那本账册。
“裴姑娘!你可知道,我家大人办了这件大案子,回去说不定可以承继咱家老爷邢部大人的位子呢!”
升官?娶妻?
裴絮妍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角依稀泛着蒙蒙泪光。原来她爹早该死,能苟延残喘活至今,况昭云已经开恩了,那她还有什么可求的呢?倘若她的牺牲,真能成就况昭云的一切,那她也甘愿了。
正当裴絮妍陷入恍惚之际,紧闭的柚木门忽然敞开。
况昭云正迎面走进房内,瞪违了三四天不见,裴絮妍敏感地察觉到况昭云身上的疲累,或许这些天他与她同样不好受。“絮儿,我可以答应让你见你爹,现在就随我来吧。”
裴絮妍惊愕地抬起目光。“真的吗?你真愿意?”
“随我来吧!”况昭云牵起裴絮妍发冷的小手直接走向地牢,裴力行已经收押在地牢候审。
看守地牢的人依旧是同一批衙役,只是如今物是人非,被囚禁在监牢里的裴力行,神情显得相当狼狈,一身官服早已换上囚服,头上的乌纱帽也摘除了,成了道地的囚犯。
裴絮妍亲眼目睹裴力行成了这副模样,心着时刺痛不已,再也按捺不住奔至监牢前。
“阿爹!女儿来看你了,是女儿不孝,才让你受苦。”裴絮妍激动万分地跪在裴力行跟前。
裴力行见到裴絮妍并无半分欣喜,反倒是露出冷笑。“况大人,你找不着足以诬陷下官的证据,就拿下官的女儿来要挟是吗?”
裴力行仍旧是坚称自己无罪,对于况昭云指控的罪名一概推卸不认。
“裴力行!你所做的肮脏事絮儿全都知情,你瞒不过她的,要不是念在你同絮儿是父女,以你现在的罪状根本不能见到她。”
况昭云面对囚犯时,那种浑然天成的王者气势更是表露无遗。
“爹!你别说了……纸是包不住火的,只要你坦白,女儿相信况大人不会为难我们的。”
“放肆!你克死了你娘,现在还要克死老子,我们裴家究竟亏欠你什么?你何必把我们裴家逼人绝境?”
裴力行怒红了眼,自私的以为自己今日会有这般下场,铁定都跟裴絮妍有绝对的关系,裴力行怒恨地瞪着裴絮妍,完全没有身为亲生父亲对待子女应有的态度。
裴絮妍惊骇地连退好几步,身子微微摇晃,脑海里更是不停盘据着裴力行方才那句颇为伤人的话语。“爹……你……真以为你今日是女儿所害?”
“絮儿!”况昭云紧紧稳住裴絮妍发颤的身子。
裴力行怒火更炽,依旧毫不客气地猛批。“你天生克父克母,我老糊涂了才会笨到叫你去帮我看住况昭云,没想到你却胳臂儿往外弯,帮着外人欺负你老子,裴家真是白养你了。”
“够了!”况昭云猛然大怒,两道剑眉因怒气而紧皱,双拳则是握得死紧。“你该闭嘴了,裴力行你没资格成为絮儿的父亲。”
“不要说了!爹……我求求你!别再说了!絮儿知道错了……,,
裴絮妍让裴力行的一席话,逼出满颊的泪痕,裴絮妍捂着双耳,不愿再听进任何羞辱她的只字片语。
她真的受够了,这些年来,她真的受够了……
裴絮妍眼前陡然一片黑,瞬间失去了意识,况昭云一个手快,这才接住裴絮妍瘫软的身子。
“裴力行!你能逍遥贪污这么多年,这一切都要感谢絮儿,是她尽力帮你隐瞒了这一切,真要抓你的人是我。你可别冤枉错了人。”
况昭云抱紧裴絮妍的软躯,撂下狠话,随即头也
不回地离去,直直奔往裴絮妍的闺房。
* * *
你克死了你娘,连带着裴家命脉的五个兄弟都一并克死,现在竞然还要克死老子……
絮儿……娘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娘还有五个儿子的命啊……你别害我……早知该听算命仙的话,把你打掉,那……我也不会死……你……都是你……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裴絮妍僵立的身子颤抖了起来,贝齿不自觉咬紧了唇瓣,甚至渗出了腥膻的血味也依然无所觉。
不、不是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裴絮妍将自己的身子缩进床角,脑海里不停地盘旋着爹娘从小对她的指责,爹入狱、娘在生第二个孩子时血崩而亡,连侥幸生下来的弟弟也在半个时辰后突然没了气息就这么死了,这些真的都是她害的吗?
“絮儿……絮儿……”
况昭云摇摇发愣的人儿,这一两天来他不知道唤了她多少次,依然无法得到回应,眼看裴絮妍陷入自责的情绪中,他却无法可想,一点忙也帮不上,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况昭云着实心疼日渐消瘦、脸色苍白的裴絮妍。
况昭云以眼神暗示端着粥的女婢到外头来说话。“况大人,小姐还是一动也不动地发呆,热粥一口也没吃。”
打从况昭云送裴絮妍回房后,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裴絮妍就恢复了意识,没想到,醒来的裴絮妍不再开口说一句话,只是睁着空洞的大眼,两眼无神地发呆,不愿吃也不愿休息,整个人就这么呆着。
“还是如此吗?”
况昭云自然明白裴力行的话彻底伤透了裴絮妍,也清楚裴絮妍今日的处境,这样的困境除了当事人自己走出外,无人能帮得上忙。”
“你下去吧!晚点再把粥热来。”
况昭云挥退女婢,倚在房门前思索着他能为裴絮妍所做的事。
“主子!主子!大事不妙了……”不一会儿,霍奇慌张失措地自走廊的另一端奔来。
“什么事莽莽撞撞的?别吵到了絮儿。”
“呼……呼……”霍奇着急地连喘几口气。“主子!大老爷病情突然加剧,已经时日无多了,夫人要你赶快回京啊!夫人的口讯就在这儿。”霍奇连忙将从京城捎来的快讯递给况昭云。
况昭云脸色大变。“这怎么可能?”爹怎么可能突然病得这么重?纵使况昭云满腹疑云,在这紧急时刻。也无暇多想。
“主子!你要即刻启程回京吗?快马已经备妥,随时可以上路。”
况昭云心神猛然撞进一张凝泪的娇颜。他现在可不能离开裴絮妍半步,万一她就此出了什么事,他会心痛到死。
“不行!”况昭云断然拒绝。“絮儿还在这里,我不能走,再说裴力行的罪证还没收齐,我更不能这么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