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轾远穿着一身纯白的衬衫、黑色的西装长裤,梳理得整齐的黑发在夜空中闪亮,他的斯文外型和展力游浪荡不羁形成十分明显的对比。
入夜的风带点凉意,乌云满布的夜空,稀落的星点缀着微黄的半月;一丝浅浅的笑容浮在他的唇边,杨轾远先开口:“嗨!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真真微带讥讽的笑说:“我听力游说,你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好快啊!”
“是啊!一切都准备就绪,不能回头了——”
真真听出了他的犹豫。“为什么要回头?既然选择了,就只有往前走,不要回头。”
他们沉默了许久。
“真真,我一直很想正式的对你说一声抱歉,我在英国认识小眉的时候,内心就很挣扎,可是……我们相隔这么遥远,而她就在身边照顾我,我……我没有办法拒绝,可是又没有勇气告诉你,才会选择欺骗你。上次宴会结束后,我听了很多有关力游和你的事情,他为了追求你,做了很多疯狂的事情,为了你,我还被他狠狠揍了一拳——”想到当时困窘的情景,杨轾远就忍不住嘲笑自己。
“不要再说了!你约我出来应该不是要谈这些的吧!”真真打断了他的话,她不想再去回想那些痛苦的记忆。
“好,那我就直说了。”借着闪烁的街灯,杨轾远仔细的端详顾真,她还是穿着简单的大T恤,更加凸显了随兴自然的个性和灵气。当初他就是被她这个优点给吸引住的,现在站在她的身边,还是会有亲近她的渴望,只是他已经不是可以爱她的人了。
“外公有朋友在法院工作,据说有人提供检察官有关我父亲逃税、行贿、不法利益输送的证据,他们正在进行调查。我父亲的生意做得太大,树大招风,得罪不少人,我想这件事情如果我父亲没有好好处理,不但会牵连很多人,还将会爆发一桩动社会的大丑闻。”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真真心里打了一个冷颤,随即担心起展力游,怕他会受到牵连。
“力游前阵子又和人打架,受伤的人当中,有一个是议员的儿子。这个议员是这件案子最大的支持者,他们还考虑要控告力游重伤害。我要力游即刻离开台北,远离这个即将形成风暴的圈子,他如果留下来,一定会受牵连。可是……他不愿意走,他说他丢不下这里的一切,我们心里都很清楚,他最舍不得丢下来的人……就是你。”
真越想越觉得心慌意乱,冷空气像一条冰凉的小蛇钻进了她的身体里。
“他丢不下我,又不愿离开那些是是非非,我……我又能怎么办?我试过了——”她无力的说。
杨轾远沉吟了半晌,目光没有移开过她的脸。她的眼里透露出一股忧郁,一种他从来没有见过深沉的感动。
“力游才二十二岁,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都不愿意见他浪费自己的生命。从以前到现在,他一直游走在社会的边缘,不能怪我父亲让他在黑暗颓废的环境中成长,这是我父亲从小到大生存的方式,他不懂得如何改变。我妈妈用了一辈子的时间想改变我父亲,还是没有用。可是……现在我父亲已经明白再不收手,最大的受害者就是力游。真真,力游还年轻,他还有很多潜力可以发挥,如果他一直陷在那个环境里面,当他想回头时就怕太晚了。”
真真想起自己将卧在血泊里的力游强拉到医院急救、还有阿清几乎丧命在路旁垃圾堆里的一幕幕情景;心里的痛苦也不断重叠加深。
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对着杨轾远大吼:“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能怎么办!我又能够改变什么!我爱他——我害怕失去他,所以我开始纵容自己,也纵容着他,告诉我……我能够做什么!告诉我……”
她痛苦的将脸埋在手心里,屈服在对展力游的感情漩涡中,无法自拔。
“真真,我没有资格告诉你要怎么做。我和我外公都会设法帮助父亲度过这个难关,毕竟他们之间的利害息息相关,我外公也不想受到牵连。可是力游,他是我们受人牵制的原因,就算解决了我父亲的困难,力游也会成为他们泄恨的靶子。你知道,力游的个性冲动,要陷害力游实在是太容易了……”
“好复杂!为什么你们的世界这么复杂!简简单单的生活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把日子弄得这么可怕?这样的生活,压力太大了!我没有办法承受,我只是一个学生,一个平凡的女人,只想简单的爱一个人就好,为什么会这么困难?”她在街灯下来回走动,手脚冰冷颤抖,情绪失控的嘶吼着。
“真真……真真……我已经替力游找到了出路,只是你!你必须放开他,让他走,留下来他会被毁灭的。”杨轾远拉住了她的手,紧紧凝视着她,温柔的喊着她的名字上遍又一遍的想让她冷静下来。
真真摇着头,心慌意乱的说:“我不知道怎么做……”
雨,浙浙沥沥地落了下来,小巷道更显得灰蒙蒙一片,他们两人都没有移动脚步,任雨不断打在身上,杨轾远忍不住抱着痛苦的真真,两个身影在雨幕中成了一个黑影。
“不要管力游,不要理会所有的人!真真,我们两个人逃走吧!从这个复杂又虚伪的世界里逃离,逃得远远的不再回来!”他心里的另一个灵魂正在偷偷呐喊,手臂更加牢牢地环住了她。
真真哭倒在杨轾远的胸膛,好一会儿才发现他将自己抱得太牢,连忙挣扎想要离。“轾远,放开我。”
“你们在做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怒吼,真真和杨轾远慌乱地从彼此怀里离开。
展力游像一只杀红了眼的野兽,一个箭步冲上来,二话不说地朝杨轾远的脸上挥一拳,杨轾远跌落在满是泥泞的积水里。
“展力游!”真真直觉的上前想扶起杨轾远,展力游看了更失去理智。
“怎么,旧爱新欢你两个都想要是不是?大哥,你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你以为在这里花言巧语一番,真真就会回到你的身边,是不是?”他在雨中狂暴的怒喊。
真真检视过杨轾远脸颊上的伤后,气冲冲的站起来,不甘示弱的嘶吼回去。“展力游!你不要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打人!”
展力游气得无法思考,对着真真怒吼。“我是没有大脑!竟然会爱上你,爱得这么凄惨!你真是可恶,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还是我只是你备用的男人,我告诉你!你不爱我没关系,不要一错再错,他就要结婚了,听到了没有!他不会为你抛弃一切,你不要傻了……你不要傻得回到他身边做小,自甘堕落!”
真真听他劈头乱吼乱骂,心里也像下了雨,一滴一滴的淌着血。她站直身体,走到展力游面前”啪!”的一声,甩手就送他一个巴掌。
“展力游,我受够你了!我不想再为你担心受怕子,你走吧!你们都走!我不想再和你们杨家或展家有任何关系——”
她丢下了狠话,转身就走,大点大点的雨滴打下来,她的脸颊上和着泪水与雨水。
寂静的小巷里,只有雨点洒在低矮老屋的瓦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长长的巷道只剩下杨轾远和展力游怔怔地看着顾真真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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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美美走出卧室看着滂沱的雨势,一道蓝色的闪电划过天际,她突然看到窗外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大姊……那个展力游还在外面耶!”美美走到大姊的卧室,不断敲打着门。
善善闻声也走出来。
姊妹俩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继续敲打大姊的房门。
“大姊,从你淋得一身雨回来以后,已经三个小时过五十二分了,那个展力游还是站在外面等你。”美美看着手里的表,不停地在计时。
“是啊!老姊,你不让展力游进来,要惩罚他我没有意见,可是你让可爱的、忠实的、无辜的诺贝尔也在雨里和展力游一起被罚淋雨,未免太狠心了吧!”善善也加入游说。
突然,真真打开了门,寒着一张哭肿的脸,冷漠的对妹妹们说:“你们两个都回房间睡觉,我的事情你们都不要管!”
美美说:“不是我们爱管,只是再这样淋下去会出人命的,外面很冷耶!”
善善又说:“明天一早你会看到一具‘行尸走兽’的尸体躺在门口,我们姊妹三人的名声都要毁了。”
“是啊,到那时候我们三个姊妹花不但嫁不出去,还要回乡下找爸妈避风头,我才十五岁耶!”真是惨啊——”美美应和。
“回去睡觉!”顾真真气得大吼。
三十分钟后,真坐在漆黑的客厅里,四周沉静,一阵乍寒令她全身冷透了,看着墙上老钟滴答滴答的在走,她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悸动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