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彤的妈妈呢?”粲粲一直没有看到医院的女主人,忍不住好奇的问。
“她妈妈五年前过世了。”
粲粲点点头,不再发问。
沉默须臾,徐医生打破寂静,和女孩们闲聊几句后,看了看墙上的钟,边说边比划:“好了,我们都要开始忙了!粲粲,其他的细节她们都会告诉你,快要九点了,已经有病患在等。”
我换了一本新的日记,也换了另一种新的生活。
我还无法习惯没有你的日子,夜里醒来的时候,眼睛还会不断的搜寻四周。
透过黑暗看到陌生的墙,清醒地告诉自己,真的离开你了,多少甜美的梦境都消失了。
现在,你和你的音乐在一起吗?你是否开口唱着曲调?拉着乐章?
我按着胸口,感受我的心跳,希望和着你的节拍一起入眠。
***
不久,粲粲已经渐渐习惯新的生活。
她在地下室有自己独立的小房间,伊自扬的父母将她的东西全都搬来了。除了空间小了一点、没有窗户以外,其他的摆饰和家具就和原来的房间一模一样。
圆圆和阿乐不介意共用另一间较大的卧房。
由于工作时间长,徐医生依照惯例都会提供员工膳宿,虽然薪水并不多,但是可以省下所有的生活花费。圆圆和阿乐都是从南部乡下来的,她们不但可以每个月寄一部分的钱回家,还可以为自己存些零用钱。
粲粲开始学习帮忙配药、记账、清点药品。
在她住进来的第一个晚上,筱彤就等不及地来看家菜,她们同病相借,很快的就成了好朋友。
筱彤在学校时就很仰慕这位美丽优秀的学相一看到粲粲终于出现在诊所里面,立刻上前亲热地握住粲粲的手,快乐的比划:“粲粲姐姐,在启聪学校,大家都认识你呢!你的功课好、人又漂亮,我有好多同学都时常谈起你呢!高中毕业的学长姐们都在找工作,我就叫爸爸请你来。”
粲粲有点惊讶的看着她,想不到她轻易地找到工作,全是筱彤的功劳。
“谢谢你,筱彤。”
“我喜欢你,爸爸也喜欢你,他说我长大后会和你一样漂亮,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好了。我天天用电脑和哥哥聊天,我叫他放假快点回来看我们。”筱彤兴奋的比手划脚。
粲粲有点害羞地红了脸,心想,筱彤的个性开朗活泼,完全没有一点自卑心态,自己应该多向筱彤学习。
“筱彤,我真羡慕你。”粲粲说。
筱彤歪着头问:“为什么?”
“因为你很快乐。”粲粲想到自己,神色黯然。
“你不快乐吗?”筱彤好奇的问。
“不会了,因为从今天起,我要和你多多相处,感染你的快乐。”粲粲灿烂地扬起笑容。
从那天起,筱彤时常和粲粲在一起。粲粲不仅白天在诊所帮忙,晚上还义务的担任筱彤的辅导老师,她们亦师亦友,也像姐妹一般,两人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第二天,伊自扬的母亲来探望粲粲,替粲粲带来了许多日常必须用品,还很仔细的观察四周的环境。
徐医生耐心地和伊母解释粲粲的工作性质和环境,伊母原本担忧的心情,才渐缓下来。
粲粲带伊母来到了地下室的房间,伊母像个慈祥的母亲,不断地替她整理家具、床铺。
最后,伊母依依不舍地走出粲粲的房间,边回头对粲粲比划:“粲粲,我真的很舍不得你离开我们,要不是……”她欲言又止,轻叹一声以后,又比:“自扬最近几天都很忙,不能来看你,因为他正在准备甄试。这几天,他都躲在房间拉琴,一直到天亮,有时候为了怕吵到我们,都到顶楼的阳台上练习。”
“他的手不是受伤了吗?”粲粲关切的问。虽然自扬哥哥没有来看她,但是她能够体会他的心情。他必须全力以赴的参加这一次甄试,这是唯一能向父母证明的机会——虽然他为了保护粲粲而受伤,但并没有影响他的音乐成绩。
“自扬说没事,我也就任由他去了!”伊母回答。
“希望他的甄试能够通过。”
“我们都这么希望,这个甄试对他来说,是他音乐前途的第一步,真的非常重要。”
“我知道,自扬哥哥一定能够通过的。”
“我希望……”
伊母和粲粲两人四目相对,很有默契地一笑。两个深爱伊自扬的女人,正为自己心爱的人祈求一个最美好的未来。
伊母的神情欲言又止,她停顿了一会儿又表示:“粲粲,爸爸很想念你,他希望你放假有空时,就回来看看我们。”
粲粲含笑点头。
***
两个星期后的第一个周末,伊自扬一个人来到了粲粲工作的诊所。
粲粲离开前的那一个夜晚,他情不自禁的吻了她,还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只是,他没有想到粲粲竟然会拒绝他。
打从粲粲离开的那一天起,他就想尽办法用音乐来抒发自己的心情。甄试的成败关系着他和粲粲的未来,如果他失败的话,爸妈一定会怪罪粲粲。也因此,虽然他极度的想念粲粲,却还是强忍住来看她的念头,专心地练习小提琴,全心研习演奏的技巧。
他不顾医生的叮嘱,强忍痛楚,将胸口抑郁的情绪,借由音乐全部抒发出来。
现在,他的甄试通过了。这是国家举办的比赛,为了要培养音乐新生代跃上国际舞台而举办。通过以后,就马上要赴意大利参加国际小提琴大赛。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伊自扬收到了甄试成绩的通知,终于感受到即将离去的恐惧。他心中最不舍的人,只有粲粲。他必须去找她,这将是最后一次理清他们之间感情的机会。最后一次表白他决心的机会。
圆圆正在门口前搀扶一个老太太走下阶梯,抬头看见一个身材修长、长相斯文俊秀的男子,怔怔地站在诊所门口,她的心不禁小鹿乱撞。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立体迷人的五官,散发出一种奇特的吸引力,他的眼神有种诗人般的忧郁气质,前额的倒海盖住了明亮深邃的大眼。
他不说话,一直沉默的看着诊所的大门,圆圆送走老太太后,傻愣愣地看着伊自扬出神。
“请、请问……你……你、你是不、是不是要……看病?”圆圆一紧张,口吃的毛病就更严重。
伊自扬回头,看见一身白衣的护士圆圆,微微一笑,问圆圆:“你是这里的护士吗?”
“是、是啊!”圆圆答。
“你认识崔粲粲吗?”
“认……认识啊!”
伊自扬沉默片刻,微笑地看着圆圆。“她还好吗?”
圆圆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只有点点头回应他的问题。
“你……你是她的谁啊?”圆圆身材矮胖,必须很辛苦地抬起头看他。
伊自扬若有所思,好半晌都回答不出来。
“我是伊自扬,是她的家人——她快乐吗?她习惯这里吗?大家对她好吗?”
“你、你……我、我不知道,你……你自己进去问她啊!她、她在地下室的储藏室里面,点、点……点药…”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圆圆不知该如何回答。
“怎么走?”
“从、从旁边的走道一直走到……到最后面的楼梯,走下去就、就可以看、看到……”圆圆指着诊所内的方向。
伊自扬依照圆圆的指示走下楼梯,一个转弯,就看见粲粲纤瘦的背影。她手里拿着一本厚重的账簿,手指头由上到下的点数,一项一项的勾画,专心地清点药架上一盒一盒的药品。
他走上前,大拇指和食指尖轻轻地在她的手臂上弹了一下。
粲粲的心头震了一下,全身的毛孔都紧缩了起来,心跳几乎要停止了。这是伊自扬专有的方式,粲粲不必回头,就知道是伊自扬来看她了。
粲粲转身,他们互望着对方,都没有做任何动作,像是两条深海的鱼,静静地沉没在海底,四周寂静元声,谁都不愿离开彼此的视线。
他们不知道沉没了多久,伊自扬才缓缓地伸出手比:“粲粲,我来看你了,你好吗?”
“我很好,你呢?你的手伤好一点了没有?可以拉琴吗?”粲粲看见伊自扬的右手掌还是包着白色纱布,她心里关心的,只有他的未来。
看不到他的日子里,她心里充满了空虚寂寞。许多问题和想法一天天的累积,恨不得能够一次全部问个够,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是,她想要知道——自扬哥哥,你会想我吗?
“琴还是可以照拉,只要忘记疼痛就好了。”思念粲粲的痛苦,早就超越了手掌的伤痛。
“你通过甄试了吗?手伤有影响吗?”
“我通过甄试了,两千多个竞试者,只取三名——可能是这受伤的手,博得评审的同情,让我加分不少,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因为竞争者这么多,可以录取,我觉得我很幸运。”他悻悻然地比着受伤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