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良尘手心微微的出汗,没有让粲粲有发表意见的时间,随即紧握她的手腕,领着粲粲跟着他走。
***
同一天,刚从美国纽约回来的飞机慢慢着陆。
近期台湾将举办国际音乐节,伊自扬经由台北管弦乐团的邀请,和许多国际知名的大师们一起演奏几场音乐会。
伊自扬出外这几年,取得了专业高级独奏家文凭,还到世界各地参加许多音乐大赛,不断地得到首奖,台湾的乐团有意邀请伊自扬回来,加人台湾的乐坛。
“出来了!我看到自扬了!”
伊母翘头盼望许久的儿子,终于出现在机场大厅的出境室。看见儿子修长俊秀的身影远远地走来,她骄傲的认为,自扬是全台湾最优秀、最被好看的小提琴手。
五年了,当年青涩忧郁的年轻人,现在已经是个意气风发的知名小提琴家。秋天清爽的季节里,他穿着黑色简单的短T恤,外加一件轻便的棕色西装外套,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优雅的贵族气质。
他肩上一个轻便的背包,手里提着琴盒,风尘仆仆地走出来,拿下黑色太阳眼镜后,看见母亲和何静媛正在不远处招手。
“晦!自扬,欢迎回来。”伊母身旁的何静媛从人潮中走出来,亲密地揽着伊自扬的手臂。
何静媛今天一身盛装打扮,就是为了来机场迎接她朝思暮想的人。
伊自扬的神情有些心不在焉,顾盼四方,略略迟疑了一下。从上飞机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盼望梁集会和母亲一起出现在机场,看来他终究是失望了——
“妈。
“来——让妈妈看看……你真的不一样了。”
“爸呢?”
“你爸爸学校有事,他说回家就会见到了,所以不来了。可是静媛就不一样,她再忙,还是抽空开车来接你。”
伊自扬这时才回头看了何静媛一眼。“静媛,谢谢你开车和我妈来接我。我以为……”
两年前他要到世界各地参加演出的时候,就拒绝过何静媛同行。何静媛毕业在即,又无任何出色的成绩,只好失望的独自回来。后来他们就鲜少联络,他以为何静媛会从此离开他。
“自扬,你以为我会放弃你吗?你真是过分!两年前我结束学业回来以后,你就很少和我联络,当时真不应该离开你的。”何静媛在伊自扬出外一年后,就申请到和伊自扬同一所大学进修音乐硕士。
然而她在音乐上的成就不如伊自扬的优秀,毕竟在钢琴的领域里,要闯出名气、地位实在是难上加难的一件事情。自扬不同,他毕业后即考取许多演奏文凭,还到世界各地参加各种比赛,何静媛无法亦步亦趋的跟随,最后只好一个人回到台湾。
“自扬,我们先回家,晚上好好的替你洗尘。”伊母说。
“是啊!自扬,我和伯父、伯母替你订好餐厅的位子了,今天晚上我们四个人一起吃顿饭,好好的聊天谈心,自扬,我真的好想你幄!”何静媛毫不掩饰自己的感觉,神情陶醉地倚偎在他的身旁。
“自扬,不如我拿你的行李先回去,好让你们能够单独的叙叙旧。静媛真的很有心,两年前她一个人回来以后,就常常来家里看我们,和我们一起聊你的事,她对你的心还是不变,她真的是很想念你——”伊母想要制造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
伊自扬目光遥望着某个方向,心里的人影渐渐的清晰起来。他低沉地说:“不用了!妈,我们一起回去,放好行李后,我想去看一个人。”他心里早已经有了其他的计划。
伊母和何静媛面面相觑,心知肚明他想见的人是谁。
伊母犹豫地说:“自扬,我知道你想找集装,可不可以改天再去?”
伊自扬不解的问:“为什么?妈,难道你们这五年来,都没有和粲粲联络吗?你忘了她曾经是你的女儿啊!”
“我们当然有联络!这五年家菜还是时常会回来看我们。只是粲粲最近很忙,她有自己的生活,她过得很充实、很快乐,我……”伊母说。
伊自扬看到母亲愧疚不安的神色,突然起了疑心,瞬间领悟了一些被隐瞒了五年的事。
他语气迫人的追问:“妈,我托你寄的礼物和信件,你都没有转送给粲粲,对不对?”
五年前伊自扬离开台湾时,并没有带走粲粲在诊所的地址,只能一直托母亲转交邮件。可是他一直没有收到过粲粲的只字片语,偶尔打电话回家,询问母亲有关粲粲的近况,但母亲总是三言两语的敷衍带过,一直说粲粲很忙,没有时间回信。
原本以为粲粲是真的狠心要断了和他所有的一切。直到这个时刻,他才知道,这五年来,他们为什么会完全失去联络。
伊母愧疚得说不出话来,她认为自己的出发点是为了儿子好。这几年来,他能够心无旁骛的专心习琴,达到今天的成就,都是她的用心良苦。
“妈——”伊自扬责备地喊着母亲。
何静媛怕他因此又和粲粲取得联络,急忙插嘴。“伊伯母没有转交信件,那是因为粲粲已经有了很要好的男朋友了,我们不想打扰她的生活,你的信只会造成粲粲的困扰。况且他们今晚就要结婚了,你不相信可以到诊所去看,我听说诊所休业一周,就是因为办喜事的关系。”
办喜事的不是粲粲和徐良尘,可是她却毫不犹豫地扯了个漫天大谎,伊母张着嘴想要说什么,瞬间又闭了起来,心想——干脆将错就错吧!也许这样,儿子就会接受何静媛。
伊家在两个星期前就收到了徐家喜事的请帖,由于喜宴日期刚好是伊自扬回来的日子,所以他们事先打了电话道恭喜,并说明无法到场的原因。
“什么?结婚?粲粲结婚了?”伊自扬不能置信的问伊母。
伊母心中惴惴不安,支支晤晤地回答:“是……是啊…
“自扬,别忘了你离开五年了,这五年来,人事变化很大,许多想法和感觉都会随着时间和距离而改变的,粲粲也是——近来她很少回来看你妈妈,她已经有另一个爱她的家人了。”何静媛不断地在谎言里筑起更多谎言。
“是啊——自扬,你就不要去打扰她了。”伊母说完,困难的吞咽着口水。她隐瞒实情,截断他们的音讯,已经愧疚难当了,但是何静媛说了更大的谎言来掩饰她的过错,她也不得不跟着何静媛一唱一和下去。
思念的折磨和心碎的痛苦同时袭来,他一时问承受不住,感到有点昏眩。
“我不相信,我想要去看看——”
伊自扬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于是要母亲把行李先带回家,他一个人问清楚了地址后,飞快的走出机场,跳上了一辆等候的计程车。
不到一个半小时,计程车停在徐向小儿科诊所的大门口。
诊所大门紧锁,外面贴了一张海报,上头写了怵目惊心的几个大字—一
徐家喜事,休诊一周……
“喜事?妈妈和静媛没有骗我,粲粲真的结婚了——”
他有一即将崩溃的感觉,在凉爽的秋季里,尝到了一种恍如生离死别的痛苦。
“我们走吧。”他轻声地对等待的司机说,没有勇气跨出计程车,只能用力的靠回椅背上,仰头想让泪水倒流。
车辆在久违的城市中疾驶,他却宁愿没有回来过。如此起码还能在心中保有一点希望,现在——连这样的希求也如城市中飞掠而过的幻影一样,消逝无踪。
他的粲粲,他小心呵护长大的粲粲,终于像飘远的花朵,随山岚飘落在另一个世界里。他的梦、他的爱,没有及时张开手握紧,悄悄地从他的指缝中流逝。
***
伊自扬回来后,紧锣密鼓的被安排了许多表演,由南到北的在各地的音乐厅举行演奏会。
何静媛自然而然的成为他的贴身行政助理、顾问兼发言人,她拥有音乐的知识和素养,不时为伊自扬处理演奏曲目的编排、提供最好的建议。
一个半月后,在伊家的客厅里。
所有的演奏活动全部结束了,伊自扬终于可以回家做短暂的停留。他正面临着该留下来,还是出外继续接受更多表演机会的选择。
伊母和伊自扬、还有何静媛,正在一起讨论未来的计划。
“我觉得留在台湾,未来发展的空间会很有限,你可以先接受维也纳交响乐团首席小提琴手的聘约,在那里有许多国际知名的指挥家,不但可以增加知名度,另一方面还可以向几位指挥大师学习更精湛的演奏技巧——这几场演奏会里面,我觉得还是有许多地方需要再加强的,我收了很多资料的搜集和调查,照我所说的,才是最适合你的。”何静媛滔滔不绝地说,替伊自扬预设了最完美的未来。
伊母频频点头称是,满意地看着何静媛。每天所看到的静媛,全身都是名贵的高级服饰行头,优雅卓越的风姿,正好和自扬在音乐上的身份地位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