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伊自扬急忙否认,想转移话题,又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每天都来,你还是每天都问一样的问题。”
“没有人叫你来!”
“没错!是我自己爱来的。”
“可是我不爱你来。”伊自扬出外在即,根本不想和何静媛有任何瓜葛。“伊自扬——你爱不爱,我不管!我有爱你的自由,就连你也没有办法阻止。我不喜欢被你讨厌的感觉,但只要是我想要的,我都会想尽办法得到。所以——你不要剥夺我爱人的权利,你不可以!”她蛮横无理的话中,透露着单方面付出的痛苦。
伊自扬的声调软了下来,心情混乱的说:“静媛……我告诉过你了,你为什么还不放弃?我不想谈感情,我不想和你在一起,我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他早已经明白的拒绝了何静媛,奈何她还是盲目地不愿接受失败。
何静媛深吸一口气,将浓烈的情感暂时吞下,试着让语气平静下来。“那最好了!我喜欢有企图心、有野心的男人,你不想谈感情,无非是为了专心准备你在意大利的小提琴比赛,我可以了解。因为我也有我的理想,我要和你一样,在音乐的领域里闯出一番天地。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才是最适合你的女人。”
伊自扬默不作声,对于何静媛的话充耳不闻。他的脑子里全是粲粲,刚刚那一场粲粲的梦,似真似幻,为什么他的感觉如此的强烈?
何静媛不放弃的又说:“自扬,你是我努力的目标,一年后,我就会到美国和你一起实现理想,你一定要等我。”
看他不说话,她心中气闷不满,不禁提高语调说:“伊自扬!看你心不在焉的,我说的话你到底听进去了多少?好了,不和你说这些了!伊伯母叫我来唤你下楼,你的同学们都到了,还有集梁和她的医生男友也来了。”
何静媛一提到粲粲,伊自扬就回神了。“什么医生男友?”
“你一定还不知道,粲粲在诊所帮忙,已经和一个年轻医生在交往了。他们今天还一起来呢!”
“不可能!何静媛,你在胡说什么?”伊自扬不相信。从前他想介绍学校的男生给粲粲,她总会生气的拒绝,他深信粲粲绝不会对除了他以外的男人感兴趣。
“我没有胡说,你自己可以下楼看看,今天的送别会,他们还体贴地一起送鲜花和蛋糕来。最叫我惊讶的是,那个年轻医生的手语真的不错,看来粲粲找到了一个很适合她的人。”
伊自扬沉下了脸,他不相信何静媛说的每一个字,他要自己到楼下求证一切。
当他冲下楼梯时,正好看见母亲和粲粲一同走到客厅的门口,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才发现一个陌生的男人在粲粲的前方替她开门。
“票奖,你刚来为什么就要走?”伊自扬比完,忍不住拉住她,想要留住她的脚步。
粲粲的手被拉住,等于被捂住了嘴,只能回头看着他。
“粲粲不太舒服,她说想要回去了。自扬,你不要担心,徐医生会照顾她的。”伊母回头对自扬解释。
“粲粲,他是谁?”伊自扬比着手语问。
伊母感到不自然的气氛凝聚了伊自扬和粲粲之间,急忙对自扬说:“他是徐医生的儿子,也是个医生,是他送粲粲来的。”粲粲脸色苍白,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像是宇宙黑洞的人口,深沉不见底的将伊自扬的目光吸人,无法自拔。
粲粲平静的比划:“自扬哥哥,我要回去了,希望你出外一切顺利。”
“你是来说这些话的吗?你没有其他的话要说吗?粲粲,过两天我就要走了,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留下来、留下来,我要……”粲粲打断了他的手势。“自扬哥哥,我没有其他的话要说了,我们之间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我真心的祝福你的未来——再见,自扬哥哥。”
集级转身踏出伊家大门,目光直视着前面的道路,也将最后的道别作了结束。
这一刻,她关上了她的心门,关上所有对伊自扬的爱恋,下定决心从此不再轻言开启。
***
徐良尘默默地开着车子,粲粲望着车窗外的景物,眼神焦距显得茫然黯沉。
他明白粲粲必须离开伊家,明白粲粲落落寡欢的心情,明白粲粲为什么在地下室里抱着他不放的原因。
不知怎地,她心中的煎熬他都能够领会。
刚刚粲粲到楼上的时候,徐良尘和伊母在厨房说了一席话,全盘知悉了所有的情况。
伊母握着他的手,语重心长的对他说:“徐医生,今天真的很高兴你和粲粲一起来。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是值得信赖的好人,我把粲粲托付给你了,请你照顾她,她是个善体人意、难得的好女孩。”
“当然,粲粲勤奋细心,我们都很喜欢她,我一定会照顾她的。”徐良生的话中还显得客套。
伊母满肚子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心情已经表露在脸上,红了眼眶和鼻头,想到粲粲在伊家的处境,困难地说:“你知道……粲粲十岁的时候就来我们家住了。八年来,粲粲和自扬两个人形影不离,粲粲依赖着自扬,自扬照顾粲粲,他们朝夕相处,彼此建立了很深的感情,我都看得很清楚。可是——”伊母停顿着沉思,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可是什么?如果粲粲离不开自扬,自扬也喜欢粲粲,她为什么还要离开伊家呢?”徐良尘心中不解,伊母和粲粲情同母女,为什么还要让粲粲独立在外生活?
伊母语声便咽地说:“是我不好、我自私,我只知道什么对自扬才是最好的选择。粲粲无法让自扬专心于音乐,何静媛很喜欢自扬,她很适合自扬,一个主修钢琴,一个主修小提琴,他们有共同的嗜好、有共同的理想,在未来的人生旅途里,他们可以互相提携。他们是很适合的一对,而粲粲——”
徐良尘马上接口说:“而粲粲是个听力有障碍的女孩,她听不到声音,感受不到音乐,不能说话,无法和正常人沟通,她需要别人照顾,她会成为自扬的绊脚石,对不对?”
伊母被徐良尘问得哑口无言。
他的话虽然尖锐,却句句实言,她听得毫无反驳的余地。
徐良尘深吸一口气,轻叹一声。“伊伯母,粲粲毕竟不是你的女儿,所以你才会这么想。我有一个妹妹,只有十二岁,她也是个聋哑的女孩。虽然她有缺陷,但我还是深信她绝对值得得到最好的,而我和我父亲也一定会尽全力的鼓励她。帮助她。”
伊母想要替自己解释,急忙说:“当然,我也想要粲粲得到最好的。”
“那么你为什么还要阻止他们在一起?是因为粲粲不懂什么是音乐?她不懂得如何帮助自扬的事业、前途?”徐良尘语气显得激动起来,他替菜架打抱不平,睿智地说:“如果爱对方,什么样的阻碍都不是理由;如果不爱对方,什么理由都是阻碍。我只能说——自扬选择音乐,表示他对票来的爱还不够。你们只为自扬想,不为某某着想,你们对她的爱也是有限。伊伯母,你放心,我的家人已经把粲粲当作是自己家的一份子了,什么对她是最好的,我也一定会努力地替她争取,我不会让粲粲失去自信,我不会让粲粲有任何自卑的理由,我更不会让她失去为自己争取权利的决心。”
伊母听了他的一番话后,表情显得惊讶和意外。她终于认清自己的自私和偏见,他凛然的正气让她由衷地佩服,虽然他是晚辈,还用带了点教训的语气对她说话,但是如不介意,心里只有宽慰,暗暗地替莱茨的未来感到庆幸。
“谢谢你——听你说了这些话,我知道,我没有看错人。”她由衷的说。
徐良尘没有回到诊所,他将车子开到一处山坡上,装盛满腹心事,竟然也没有问他开到哪里。
等到她发觉车子停止的时候,触目所见,是山下高速公路的灯光照亮半个夜空,圆弧的曲线一路延伸到天际。
尘嚣上的夜空,镶满了莹莹闪动的星子,离地球上的光越远的星星,越明亮闪耀。
粲粲怔怔地看着前方,努力地想把所有的情绪全都隐藏起来,仿佛她就是最远的那一颗星,远离尘嚣,径自发光。
她心想,只要动也不动的像颗星星一样,应该就可以暂时忍住所有的悲伤。
两人坐在车内望着前方的夜景,徐良尘将粲粲冰冷的手牵起。他摊开她的手掌,慢慢地在她的掌心上写——想、哭。就、哭。粲粲体会到徐良尘写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关心。
她是很想要哭,当她只是这么想的时候,就已经感到泪水从脸颊上滑到了下颚。她很快的拭去泪水,用力地吸气,想要把眼泪从眼眶中用力地倒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