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骗一颗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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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乐怡难以置信地看着镜子中骤然变化的自己,抚抚胸前的项链。那链子跟簪子是一套,白金衬底,珍珠和莱茵石组成的碎花在颈间、发间闪着细微的光泽,虽不算太耀眼,但灵动之中婉约迷人。

  不管这首饰是否真是特意买给她的,看着这个平素大咧咧的男人认真挽着她的发,她只觉得此时自己的心情就像这细碎的光泽,有了一点微小的快乐。

  ——***——

  她从来没有参加过花园宴会,先前怀着好奇,此 刻一见,发现不过是一个有钱人在自家花园里开的Party。许多小姐太太都认识柏乐怡,但全不敢上前与她打 招呼——招呼一打,买卖仿冒首饰的事就等于不打自 招了。她只好独自坐在游泳池边,远远观赏这群上流 社会的男男女女。

  瞧凯森那家伙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此刻竟像有钱人家子弟般,见了年长的男人便故作敬仰地喊“世伯”,见了迟暮的女人便甜甜地喊“伯母”,真是笑死人!更滑稽的是,那帮老人家居然也给他面子,纷纷拍拍他的肩,好像真的跟他父亲熟识多年,还把身旁的女儿推给他,难道他们不明白这是送羊入虎口吗?怪不得人家说上流社会最好骗吃骗喝,连凯森这类牛郎也混得进来,可见这一说法万分属实。

  柏乐怡并不知道凯森到此一游的目的,但他不说,她也不问。做人不宜多话,是她这些年来总结出的经验。盯着池水,托着一杯鸡尾酒,她无聊得打呵欠。这户人家的游泳池颇有趣,铺了金色的底砖,阳光一映,便变成橘色,像夕阳融在水里,比起一般的蓝色池子更能挑逗眼线。

  “倦了?”凯森看她捂着嘴,似乎摘到她在打呵欠。浅笑着走过来,坐到她边旁椅子的扶手上,伸出— 只胳膊绕着她的肩。

  “你快过去吧。”柏乐怡扭扭身子,摆脱那只令她尴尬的胳膊,因为一园子的人都在朝这边瞧、有的已经开始低声议论, 可能是在探讨她与这个牛郎之间的关系。

  “我再去应酬两句就可以走了。这家的主人……今天过生日,他以前帮过我,所以……”

  “你的事与我无关。”她语气冷冷地打断他的解释。

  “要不要吃些点心?”他转身离开,又忽然回头一问:“我帮你取些过来。”

  “我还年轻,不想这么早就变肥猪,”她蹬他,这家伙,大庭广众的,干吗搞得这么亲密?

  他耸耸肩,笑容变得有些涩了。不一会儿混入人群,但目光仍时不时朝她这边瞥一下。

  仍然没有人敢上前跟她打招呼,尽管这时她发现 已经有许多名门闺秀跃跃欲试。她安静地坐着独饮, 看看这些人的好奇心到底能压抑多久。

  “嗨,以前奸像没见过你,我姓温。”终于有一个人上前跟她打招呼了,不过是—个男人。

  他身材高大,挡住了园中诸人的部分视戏。柏乐怡昂起头,猜想对方的身份, 也庆幸自己终于多了一道屏障。

  “你是阿凯的朋友吗?”男人仲出手与她一握, “是刚从国外念书回来的吗?”

  要是告诉他自己并非进口的洋货,而是本地的土产还是极便宜的那种,不知他会不会掉头就走?

  她一笑,“不是。”

  她这种模糊的回答搞得这男人十分糊涂,但又不肯承认自己理解能力差,于是继续浪费口舌, “今天家父过生日,匆忙了点没准备什么节目,很无聊是吗?”

  原来他是这家的少爷!怪不得明明满脸挂着什么都不放在眼眶的神情,却又处处显示出容忍的礼貌。他是替哪位红颜知已来当探子的?总不至于对自己有意思吧?

  柏乐怡才不愿与他多搭活,迅速将目光滑开,落到不远的草地上。

  但是,这一落,使她全身骤然僵住。

  绿茵上,站着一对璧人。男的笑容温和,女的妆扮明艳。

  是他们吗?

  呵,应该不会错。虽然她尽量抹去那段记忆,但没想到事隔多年,一切还仿佛昨日,如此清晰,就连他们说话的语气、惯用的眼神也记得清清楚楚。似乎只要稍稍一闭眼,往事就像电影般,马上轰轰烈烈的播放着。

  听说,他们毕业后便订了婚。如今,他在她父亲的公司里身居要职,被风采杂志评为年度十大杰出青年,不久,等她完成海外的学业,他们将会有一场盛大的婚礼。

  他更英俊了,穿着英式手工西装,举手投足间完全洗去了昔日穷学生的土气,俨然驸马爷的气派。而她,从小就会打扮,现在又读的是时装设计,一向都是走在时代潮流的尖端,那么耀眼,如夜空里的明星。

  柏乐怡感到杯里的酒在颤抖的手间泼洒出一滴,金色的水珠溅到绿叶上,在这一瞬间,他们无意中也看到了她。

  六双眼睛交会了好几秒,不打招呼看来是不行了。

  罗珊拉着未婚夫走过来,绽放笑颜,“乐乐,好久不见,最近在忙些什么?”她用手肘顶了顶未婚夫,“快跟咱们的老同学问好呀!傻愣着干什么?乐乐你别见怪,他最近忙生意忙昏头了,老是犯糊涂。”

  翁家良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微笑,“乐乐,你还好吗?”这苍白,不知是因为忙生意忙得累了,还是有别的原因。

  不敢多看那张昔日再熟悉不过的俊颜,只把目光投向罗珊,柏乐怡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天外飘过来似的,“珊珊,听说你出国留学了,是去美国吗?”

  “美国?”罗珊的声音一向尖厉,像饱含讽刺,“开玩笑,我读时装设汁的去美国做什么?你是没见过美国学生设计的那些衣服,毫无创意可言,他们的毕业展简直比百货公司的卖场还平庸!这一科,要就不读,否则一定要去巴黎。乐乐你有时间一定要来巴黎看看,我在赛纳河畔买了幢房子,窗台边种了许多郁金香。”

  “有时间一定去。”幸好这些年到欧洲进货从未遇见过她。

  “怎么,你们都认识呀?”温大少上前凑热闹,罗珊白他一眼,并不理会。他只好讪讪地走开。

  “乐乐,这个姓温的是你的朋友!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他可是个没什么品味的土包子,看过他新买的跑车吗?居然是亮黄色的,把顶篷一盖,开到马路上会让人误以为是计程车。可笑吧?像不像七十年代的小太保?亏他老子还算有钱人,也不好好调教—下这个独生子,看看他们办的这是什么花园宴会!”

  罗珊从前在国内念大学的时候,就喜欢在校刊上发表批评文章,时政局势,社会潮流。见人骂人,见鬼骂鬼, 笔法十分犀利,被称为“X大学文坛一把刀”。

  柏乐怡摇头淡笑。“我们刚刚认识,并不熟。”

  尖锐的目光掠过她的胸口,尖厉的声音又响起,“呀!乐乐,这新款项链前两天才上市的,你就戴上了?不过,也难怪,听说你最近常常跑欧洲进货,花色换得比较快也是正常的事。”罗珊两眼凑近,像在审视, “唔……其实用钻石和珍珠镶成花形也蛮漂亮的,珍珠的柔和、钻石的透明,兼而有之。不过,怎么总给人不够大方的感觉……”

  柏乐怕一边听着没先没了的品评,一边饮着掺了酒精的饮料,眼皮有些发沉 她感觉到站在旁边的翁家良跟她—样默默无言,她没望他,他也不敢望她,两人之间隔着罗珊的声音,从许多年前。这声音就像一条无形的大河,把他们曾经亲密的关系隔断了。

  什么也不能做,只能一杯接着—杯,她知道自己要醉了……

  花园另—角落里的凯森, 正被一群小姐太太包围得密不透风,年纪稍大的,便倚老卖老,像对待—个小男生那样摸摸他的头发,或拍拍他的脸颊。衣角也被魔爪拉得发皱——

  “凯凯,越长越帅啦,什么时候请伯母喝喜酒呀……什么?还没意中人?不要紧,伯母给你介绍!我那几个侄女随你挑……怎么?还在跟你爹他怄气,不肯搬回家住呀?你大妈小妈最近都瘦了一大圈喽……听说你和人合资开了一间叫阿波罗的夜总会生意很好?改天请伯母们去玩玩?”

  可怜的凯森苦笑着,学习战斗中的士兵,冲过层层封锁线,待到终厅钻出人墙之后,却发现金色的水池边,伊人已不见踪影。

  “乐乐——”心中—慌,他对着附近的绿林大叫数声,不见回答,素来沉着的俊颜顿时抹上焦急的神色。

  “阿凯,我爹地请你过去切蛋糕!”毫不知情的温太少这时傻乎乎地靠近,伸出一只找死的手,搭上那个心情焦虑的人的肩,于是,焦虑的人立即变得暴跳如雷——

  “妈的,你把乐乐拐到哪里去了!说!”他揪住他的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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