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家良也跟着冲下去了,不过是往另一个方向。
“唉,世风日下,世风日下。”老太太摇头叹息。
柏乐怡仍然迷惑不解,还想问个究竟,不料身后却有一双手臂搂上了她的腰。
“坏小孩,居然不听话到处乱跑,看我打你屁股。”凯森低嘎的嗓音附到她耳边。
“阿凯?”一阵惊喜,她回身对上那张俊颜,又有些埋怨,“你跑到哪里去了?害我找不到人!”
“办件小事。”他贴住她的脸,身子带着她轻轻摇晃。
“办什么事?”顿了会,她立刻恍然大悟, “是你!是你干的!”
这出新婚夫妇同时邂遁“外遇”的好戏,定是他的即兴阴谋吧?否则,天底下绝没有这么巧的事!
是为她打抱不平吗?是吗?不然,他没有理由这样做。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跟罗珊他们从前发生的事?难道刚刚几句交谈,他就洞悉了一切?
那俊颜浮现的诡异笑容,让她肯定是他,不会错。
“不用夸奖啦,其实人家也没做什么,只不过临时当了个编剧而已,都是阿肯和玲玲姐两位主角的功劳,他们可是只用了三分钟排练时间就出场了喔!很厉害吧!”凯森谦虚地回答。
“对呀!都是我们在辛苦!这家伙只懂比手划脚而已。”
肯和吕玲玲不知什么时候窜了过来,盯着两人相拥的亲密姿势,似笑非笑。
“乐乐,你都没看到,刚刚我们玲玲姐扮演的野鸡真是惟妙惟肖,风尘味十足,抓着翁家良一哭二闹三上吊,简直可以去角逐奥斯卡了。”凯森逐一介绍,“至于我们阿肯哥,更是把地下情夫这一复杂角色刻画得入木三分,尤其是那种欲语还休的痛苦眼神,若在电视上播放,肯定能大红大紫,跃居‘师奶杀手’级的偶像人物,超过当年的马景涛。”
“你们!”柏乐怡失笑, “你们这样胡闹,他们也信?”
“也许他们早腻了对方,正好趁此机会翻脸,”他双手一摊,“我们不过是顺便帮了忙而已。”
“对呀,”吕玲玲点点头,“他们连起码的信任也没有,我和阿肯才讲两句他们就吵起来了,唉,本来想好的台词都没用上。”
“我还有一段精彩表演也没能展示!”肯插话,“其实这对男女挺笨的,只要想一想,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巧了,哪会飘洋过海到了日本,还能在同一座山头上、同一时间里遇上夫妻两个分别的性伴侣?本想玩玩,让他们出出丑也就算了,没想到还真给他们闹崩了!”
“所以我说他们也许早看对方不顺眼了。”凯森愉快地总结。
“阿凯!”望着那张兴奋的俊颜,柏乐怡感到话语被什么堵住了,“其实你不用这样做的。”
她知道,他这样费尽心思地胡闹,是为了什么。
山风渐大,扬起她的头发,这一回,她主动依进那副避风的胸膛。
胸膛一颤,似乎受宠若惊,顿时僵了。
——***——
“乐乐——”
隐隐约约,她听到有人在唤她,睁眼一看,她看到了一个女孩子。
她发现,那是五年前的自己,穿着白衬衫,黑色及膝裙,头发往后一束,扎成清爽的马尾。她正捧着一个便当盒,步履匆匆,脸上挂着只有恋爱中的人才会拥有的微笑。
那时候,她还在念书,翁家良还是她的男朋友。
每天,除了打工,她做的头一件事,就是往翁家良住的小屋里跑。
那个和她一样贫穷的男人,曾给过她许多承诺。
他说:“乐乐,我们毕业以后就马上结婚。”
他说:“乐乐,我会挣许许多多的钱,以后我们一定幸福。”
他还说……
奇怪的是,她对这些随口说出的话语深信不疑。或许是因为那时候她思想单纯,没有见识过男人的狡猾;也或许,那是因为,她很爱他。
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她和平时一样给赶论文的他送晚餐。无论多累,她都会亲手为他准备晚餐,尽管奔波于打工的速食店和翁家良的小屋之间,常让她喘气不已。
轻轻推开门,怕过大的声响吵到他,然而,却听到一声女孩子娇媚的呻吟。
怎么会有女孩子在他的屋里?长久以来,他的屋里只出现过一个女孩子,那就是她自己。而且,那声音还是从床上传出的。
很快她就看见了,屋子并不大,床就对着门,一幕胜过色情电影的画面露骨地呈现眼前,那个热汗淋漓摆动着身躯的男子,那个赤身裸体呻吟叫喊的女子,都是她熟识的。
她惊呆了,愣在门口。床上的人发现了她,一个惭愧地低下了头,另一个则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原来是乐怡呀!”罗珊舒服地透一口气,笑道。她的腿仍圈着翁家良的腰,似乎不让这个已属于她的男人退却。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半晌,柏乐怡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珊珊是她的好朋友,不是吗?虽然别人都说一个富家女和一个穷人家的女孩做朋友是很荒唐的事,但她从没怀疑过她的友谊,甚至,有一次翁家良生病,她打工抽不开身,也叫罗珊到医院替她“照顾”他。
真没想到,那一次的“照顾”,竟成为他们两人萌生爱意的开始。
“干什么?”罗硼大笑, “乐怡,你也不是小女孩了,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
柏乐怡看向翁家良,希望能得到一个让她好受一些的答案,然而他却一言不发。
许久许久以后,她终于明白,翁家良所需要的一切,罗珊能给他,她却不能。所以,他离开她追求更高一层的幸福,是很应该的。
除了放手,她还能说什么呢?有人说,如果爱他,就应该给他他想要的。还有人说,他的心已经飞了,留着空壳还有什么意思?任何说法,对她而言都只有一种结局,她只好认了。
只是,那以后的大半年里,她一见到食物就会呕吐,尤其是她从前常常做的、翁家良最喜欢吃的红烧排骨。
还有,她发现,自己再也不会爱上男人了——再也不能爱了……
“乐乐,起来吃药了!”一阵轻柔的呼唤将她从梦境拉回现实。
睁开眼睛,早晨的阳光就洒在床头,阳光里有凯森的微笑。
柏乐怡摸了摸疼痛的额,终于想起,自己被山上的冷风冻得生病了。这是在京都的一间大酒店里,她已经二十五岁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为了爱情而伤透心的女孩。
“做噩梦?”凯森用毛巾擦着她汗湿的面庞,声音里满是怜惜,“都怪我,不该答应阿肯他们带你去看什么鬼日出的,害你发高烧。感觉舒服点了吗?”
“好多了。”她依着他那健美的身躯,平缓噩梦带来的急促呼吸。
昨夜,在发现她额头滚烫之后,就是这副身躯抱着她冲下山。她躺在他怀中,朦胧间,感受到他奔跑的喘息,他被汗湿透的肌肤,还有,他那颗焦急忧虑的心。
若在平常,打针吃药会搞得她痛苦万分,但这—次,却没有感到太难受。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包围着她,让她沉沉睡去。
“樱花好美呵……”视线渐渐清晰,她看到窗外满是漂亮的粉色,仿佛整个京都的妖娆都在眼前了。
“喜欢吗?”凯森笑,“这可是本帅哥牺牲色相,朝客房部女经理暗送了老半天的秋波才换到的房间喔!害我眼睛痛得要命!据说这间房是什么什么王子的专用房间,他就是喜欢这些樱花才全年包下来的,幸亏今年他出了车祸弄断腿,来不了京都。怎么样?面对本帅哥的用心良苦,柏小姐应该给些什么奖励呢?”
奖励?他又要奖励?难道又想偷吻她?
“放心,本帅哥还没那么丧心病狂,不会趁人之危的啦!”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他戏谑道。
“那你想要什么呢?阿凯。”出乎意料的,她靠到床头,缓缓一笑,“无论你想要什么,这次都随你。”
算是报答吧,报答他这些日子给予她的安慰。她柏乐怡是从不喜欢欠人情的。
“真的?”俊颜一怔,但马上又恢复了笑容,“我想要什么你都给?”
“嗯。”她点头,仿佛决定把心一横。
“我想要……”他忽然将手臂,绕过她的身子,指尖从脖子往下移动,至她的酥胸前,“我想要这个——你的心事。告诉我,你刚刚梦见了什么?为什么流眼泪?”
流泪?柏乐怡抚了抚自己的面庞……呵,是呵,之前为什么没有发现?曾几何时,她已泪流满面。
“因为我梦见了自己的初恋。”她爽快地回答,笑容仍在,不过变得有些涩涩的。
“你的初恋?你跟翁家良的?”怀抱渐紧,似乎想止住她的颤抖。
但她仍在发抖。 “对,翁家良。我曾经爱过的男人,只有他,那段往事……太让人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