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社会。”楚文俊竟没有汗颜。
“你不怕……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我一去不复返,从此跟定狄昊天,你怎么办?”
“你不会的。”楚文俊自信满满。
“喔?为什么?”她倒觉得诧异。
“因为如果你要跟着他早就跟了,上次他胁持你,最后你还不是回来了吗?可见你还是舍不得这里的生活。”
林伊慕一愣,他倒分析得有几分道理。
“而且,”楚文俊继续说,“如果你真跟了他,那也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事,我能做的,只有劝你尽量跟警方配合。”
“我这个未婚妻对你而言就这么不重要?”宁可让她跟着别的男人,也要利用她替自己获得升官发达的情报!
“唔,慕,为什么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呢?如果你不是重要的人,我也不会开口求你了,对不对?”
是啊,他的确很重视她,因为自己能够帮他获得光明耀眼的未来。
这就是她的未婚夫吗?是她要携手至白头的人吗?
就是这样一个在外面暗自招惹女人,牺牲未婚妻替自己的未来铺路,并且在做了这一切之后仍然理直气壮,用社会公益当借口掩饰自己的男人!
罢了,不如趁此机会离开这里吧!离开这样令人窒息的生活,她本来跟他们就不是一路的人。
“好,我答应。”林伊慕点头。
“你答应了?”楚文俊惊喜得立刻握住未婚妻的手,表示柔情。
“不过,我爸和大妈那里,你要替我去跟他们说。”正好,省了她的告别仪式。
“一定,一定,我会劝服伯父和伯母的,你放心好了。”楚文俊拍着她的背,几乎要把她搂到怀里。
她推开他,淡淡地说:“晚了,送我回去吧。”
就这样,达成了协议,本来应该在酒店蜜月套房里过夜的准新人,却各自回了家。
回到家后,林伊慕对着卧室的窗口独自发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家了,无意中,楚文俊倒帮了她一个大忙。
这次离开后,她不打算再回来,跟着昊天,哪怕将来有一日万箭穿心,也是甘愿的,她什么也不会带走,除了昊天送她的那一盒枫叶。
叶子已干,制成书签夹在册子里。
唯一遗憾的是……她不能完成母亲的遗愿了。
“妈妈,”林伊慕抚着枫叶旁母亲的照片,默默道:“对不起了。”
母亲的音容笑貌,透过昏黄的照片向她投射过来,照片中,那个苦命的美人静静地坐着,露出清心寡欲的笑。
清心寡欲?伊慕这才发现那笑容竟是清心寡欲的。
这一发现使她迷惑了——
还记得母亲生前并没有显露出太大的野心,即使是最得宠的时候,她也没向父亲要求过太多的东西,所以一朝失宠,才会落到赤贫的下场,后来她宁可去当车衣女工,也不愿意上门求得林浩宇的帮助。
这样的女人,在临终前竟交代女儿一定要不择手段地出人头地,岂不是很矛盾?
“啊——”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突然闪进了林伊慕的脑海,让她睁大眼睛。
难道……难道母亲并不是真的要她被困在这种环境中虚伪地求生存,她只是为了让女儿暂时回到父亲身边,受到更良好的教育,得到更多生活的机会而已?
母亲知道她一向憎恨自己的父亲,若不这样交代,她怎么可能愿意回林家?
所以母亲施了计,生平唯一的谎言是对女儿说的,这谎言只是为了她好。
真是这样吗?
林伊慕不敢确实,但只有这样想才合情合理。
但愿吧……
她怀着美梦闭上眼睛,明天,她要飞到那个男人的身边。
枫旋街的枫叶,红得正是时候吧?
终于可以亲眼目睹。
第七章
他真是疯了!
身为统领黑街的冥王,居然扮成清洁女工混入英皇大酒店,冒着被一群员警识破的危险,只是为了……见她一面。
整整两个月,他以为自己可以把她忘记,但当黄昏的斜阳映着窗外的枫叶,就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她,她的口琴声、她的话语,还有她当初暗示要留下时的眼神。
于是他顾不得许多,常常在她复诊的医院守候,希望能看到她,尽管离开了黑街,他可能会遭遇难以预料的危险。
她似乎生活得很平静,每隔一个星期便出现在医院附近,总由未婚夫或女佣人陪着,她的脸上没有过多的喜怒哀乐,就像生活中从未发生过大事,波澜不兴,就像……她早已把他忘了。
那日,她复诊完后,没有立刻坐上车子,而是挽着未婚夫的手在林荫道上散步。
衣裙上素雅的小花,脸上甜而淡的微笑,还有她不时跟那个男人的耳语,都像一道道痕烙在他的心里。
忽然,他看到她仰起头,向那个男人索讨一个轻吻,虽然只是一个轻吻,但当她和那个人的唇相触时,狄昊天感到这秋天的清冷胜过了寒冬。
第一次,他渴望自己是一个普通人,无论什么都好,只要能自由自在与她接近,也比这个孤岛上的冥王好,他的世界离她实在太远了。
汽车开走的时候,他从躲藏的树后走出来,买下那个小女孩所有的花,他知道这是她的心愿。
而她的另一个愿望——看染红的枫叶,他也帮她实现了,那一盒艳红夺目的红叶,片片是他亲手采摘,细细挑选,为了得到树梢上最美的一片,他不惜像个顽皮的小男孩那样攀爬枝头,引得属下仰头瞪目。
然后就是昨天,她的订婚典礼,不知受了什么魔力的牵引,他竟不顾属下的强烈反对,只身前往酒店,很想看看她当准新娘的模样,就像她是在同自己订婚,虽然这只是他的幻想。
他躲在窗外的夜色中,看着身穿粉白礼服的她,那张憔悴的脸引得他心酸,这时,她竟像有心电感应一般,侧目瞧见了他,他伏身在墙边,看到她奔出化妆间,看到她四下慌乱地张望,看到她蹲在地上隐隐哭泣。
她痛,他更痛。
多想冲出去拥她在怀里,深深地吻她、要她,但……她的未婚夫来了。
直到在大厅里,他看到了她的委屈,这才终于忍不住现身见她。
他好像错了,原以为她回到了原来的生活圈子能够幸福快乐,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众人的流言、周遭的眼光,还有她未婚夫的不忠……这一切似乎跟幸福扯不上任何关系。
她在洗手间里哭着叫他别走,他又何尝想走,只不过不得不走,并非怕自己被抓住,而是要顾虑她,若被人发现才订婚的准新娘居然跟一个毒枭在洗手间里卿卿我我,那个圈子她就再也待不下去了,总要为她留一条后路吧?
“大哥!”
王永荣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的身后,由于沉思,他竟没有发觉,这对于一个时时刻刻都置身于危险之中的黑道人来说,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大哥,出了点小麻烦……”王永荣支支吾吾,他说的小麻烦一定是大麻烦,“呃……我们派去跟‘公爵’接头的人,被国际刑警拦下了。”
“怎么会出这种乱子?”狄昊天皱起眉,这段时间他的确很少理会帮中的事务,大部份都交给属下代为打理,没想到马上就捅了这样天大的楼子,“你派了什么人去?”
“是阿勇,他嘴很牢的,即使有事也不会连累大哥你,已经叫何律师去帮他了……”
“嘴很牢?”他打断,“阿荣,不要忘了,再牢的嘴也有靠不住的时候,上次阿平的事,就是因为我们太相信那个证人了,何况还有楚文俊一直在盯着我们。”
“是,大哥。”王永荣俯首贴耳,“那……大哥,你说该怎么办?”
“你说呢?”他眉毛一挑。
“呃……我们几个兄弟商量了一下,觉得大哥你还是先去国外避避风头,等案子结束了再回来,你看……”
“我不走!”他想也没想马上反对。
这一走,可能再也看不到她了。
“大哥,只是暂时的,你……是不是舍不得那个女人?”王永荣望着狄昊天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犹豫半晌,终于斗胆直言,“大哥,不要怪我多嘴,你还是忘了她吧,那个女人跟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为了她,你已经冒了好多次险了,兄弟们真的不想看到你……”
“我有分寸,”狄昊天背过身去,“先等何律师那边的电话,如果实在不利,我再走。”
“好。”王永荣推开门,隔了一会儿,他又转身,“大哥……”
“什么事!”狄昊天讨厌属下没完没了的打扰。
“有人找你。”
“你知道我这个时候不见客。”
“那我赶她走!”王永荣语气变得十分兴奋,嘿嘿,大哥不见那个扫把星正好。
“等等!”狄昊天发现了他语气中的异样,“是谁?”
“没有谁啦,我马上打发她走!”
“是谁?说!”他有一种莫名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