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云飞叹了一口气,披衣而起,踱步到了外厅门旁。「从摘星楼下来之后,妳天天这么早就过来『请安』,我可实在有些承受不起了。」
「程门立雪,千古传为佳话,弟子一早过来请安也是应该的。」声音娇柔轻软,却带着一丝淘气顽皮。
「程门立雪,说的是弟子不忍打扰夫子歇息,在屋外雪地里等候的故事,可不是一大早就把夫子从棉被里头挖出来。」关云飞一开门,就见到慕容巧巧站在门外,满脸都是笑意,身上穿著一袭鹅黄衫子,脸上淡淡施了胭脂,显得既精神又俏丽。「什么事这么开心?我记得妳平常不大化妆的。」
「不用在摘星楼数星星吹夜风,自然开心喽!」慕容巧巧脸上一红,腼腆地笑了笑,低声说:「牙儿帮我妆扮的,也不知道好不好看……」
关云飞眼睛瞬也不瞬,愣愣看着她,斩钉截铁地说:「好看,当然好看!谁要敢说不好看,肯定是睁眼瞎子,白生了一对眼珠子了。」
「又胡说八道了。」巧巧嘴角扬起一抹羞涩笑意,瞋道。「夫子也要让弟子在外头『程门立雪』吗?也不请人家进屋坐坐。」
「是是是,对不起。」关云飞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请她进来,倒了一杯茶。「今儿个又这么早过来,有事吗?」
慕容巧巧含笑落坐,瞅了他一眼。「没事就不能这么早过来吗?」
关云飞苦笑摇头,坐在她对面,也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拿来。」慕容巧巧笑吟吟地伸出手来。
「拿什么东西来?」
「你别装胡涂。」慕容巧巧白了他一眼,悠悠地说。「我跟娘认错,娘却把我每天的作业加到六百个大字,是你一口帮我应承的,我可没答应。」
「天天的作业都是我帮妳写,妳字没长进,我左手运笔却快要比右手还灵便了。」关云飞好生无奈,叹了一口气。
「那不正好?左右双飞,这可了不起呢!」慕容巧巧甜甜一笑。
关云飞见了这笑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乖乖起身走到书桌旁,将昨夜写好的那篇「洛神赋」取来给她。「写到三更半夜才好,妳瞧瞧是否使得?」
「谢啦!」慕容巧巧伸手接过,仔细一瞧,愈看愈满意,笑咪咪地说:「夫子果然厉害呢!一天进步一点点,娘看了就不会生气,我和牙儿也就不会被禁足,你也可以在紫霞坪教我另一套剑法了。」
「我看妳也别叫我夫子了,天天捉刀代笔,哪里像是夫子?简直和书僮没两样。」关云飞闷哼一声。
慕容巧巧闻言,也有些不好意思,垂着头小小声地说:「你……生气了?」
「我没生气。」关云飞见了她这模样,即使有气,也发作不出来了。「只是庄主夫人精明过人,妳作业天天找『夫子』代笔,就不怕穿帮了?」
「你学得这么像,连我都分辨不出来,怎么可能穿帮?」慕容巧巧自信满满,将那篇洛神赋卷起收好,起身就往门口走。「走吧!」
「去哪?」关云飞一愣。
「去找我娘交作业啊!」慕容巧巧回眸一笑。「作业交了,就可以大大方方上紫霞坪了。你昨儿个不是说要教我一路『冰心剑法』吗?」
「可是、可是我早点还没吃……」
「放心砬!牙儿已经拿食盒去厨房装包子馒头了,不会饿着你的。」巧巧见他愣在原地不动,嗔道:「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你这位老夫子别扯扯拉拉的成不成?」
「妳学字要是像学剑这般用心,我也用不着三更半夜帮妳赶作业了。」关云飞这几日白天要陪这位大姑娘练剑,晚上要帮她写作业,再加上还须暗中查访一些事情,严重睡眠不足,无精打彩地走到她身旁。「妳自个儿去交作业不就成了?做什么次次都要拉我一道去?」
「有你在,娘就不好太挑剔我的作业,我要上紫霞坪玩,你也可以在一旁帮忙说说话啊!」慕容巧巧胸有成竹,得意洋洋地说。「你是夫子,你说的话娘总不好驳回吧!?」
「原来妳是拿我当挡箭牌了。」关云飞无奈一笑。
「糟糕,被你发现了。」慕容巧巧促狭一笑,瞅了他一眼。「我爹娘虽然是武人,却对读书人很敬重呢!」
「所以才会替妳安排了和关笑天的这门亲事?」关云飞脸上似笑非笑,悠然道:「听说关家连妇人幼子皆能诗会文,大门上还有幅对联:『一门七进士,父子三状元』,是中原一带望重一方的书香门第、世家大族哩!」
「那又如何?」慕容巧巧脸色一沈,冷冷地说。「姑娘要是不喜欢,就是皇帝老子也不嫁,更别说只是个区区宰相而已。」
关云飞闻言一愣,摇头苦笑。「那姑娘要是喜欢了呢?」
慕容巧巧瞥了他一眼,脸上忽然飞起两道红云,低声说:「姑娘要是喜欢了,就算他只是个穷书生,姑娘也不在乎。」
关云飞心中一动,柔声说:「多谢。」
「谢什么谢?我、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慕容巧巧脸更红了,垂着头只管往院子走。「你应得没头没脑的,害、害人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话了。」
「那就无言吧!」关云飞发现这个大姑娘人虽爽朗,一旦害羞起来,却别有一种婉变妩媚风情、动人心魄;他愈瞧愈怜愈爱,情难自已,悄悄地握住她的手,低声说:「此时无声胜有声,心有灵晕一点通。」
「古里古怪的。」慕容巧巧手给他握住,不由得停下脚步,心儿扑通、扑通直跳,嗔道:「你拉着我做什么?给旁人看到要说闲话的。」
「不拉着妳的手,有些话我说不出来。」
「喔?为什么?」她心儿跳得更快了,头低低垂着,含羞带怯。
「我怕妳生气,以后再也不理我了。」他见她头低低垂着,露出如白玉凝脂、侵霜胜雪的颈子,胸口不禁一热,轻轻将她拉入自己怀中,附在耳边轻声说:「妳不生气,我才敢说。」
「呿!一个大男人胆子这么小。」慕容巧巧耳际传来他的温柔低语,酥酥痒痒的,不由得身子一软,倚偎在他怀中,仰着脸轻声说:「我不生气,你只管说吧!」
「我喜欢妳……」
「我、我也喜欢你啊!」慕容巧巧闻言,又羞又喜,没等他说完,埋藏在心底的相思已然脱口而出。
关云飞见她说完这几个字,羞得小脸都红了,埋在自己怀中不敢抬头;他一见之下,大为动情,原先要说的话早拋到九霄云外,俯身就往她唇上吻去。
这个吻很轻很柔,像沾衣欲湿的杏花雨,也像烟花三月拂过杨柳的春风,中人欲醉。
慕容巧巧先是一愣,心慌意乱地就想别过脸去,但这吻实在太温柔了,温柔到让人舍不得离开,也让她两只小手不由自主地轻攀着情郎颈项,欲拒还迎。
关云飞轻轻柔柔地拂去她眉间发丝,只见心上人小脸红扑扑的,星眸欲醉、眼波流转,说不尽的勾魂摄魄意;他痴了、醉了、忘我了,吻得更深入激狂,分开两片薄唇、偷尝丁香滋味。
春意未尽,忽尔转为夏日骤雨,点点滴滴落在慕容巧巧唇间颈侧;神已失、情入迷,不知何时起,关云飞已解开她腰间细带,探手入怀,盈盈一握……
「书呆子你干什么!」慕容巧巧回过神来,用力推开他,紧紧掩上衣襟,小脸胀得通红。
关云飞愣在当地。「我、我以为妳喜欢我……」
「我是喜欢你,不过,不代表你可以这、这么做。」慕容巧巧又恼又羞,狠狠赏了他一巴掌,又踩了他一脚。「发乎情、止乎礼,亏你还是个读书人,难道不明白这些事?」
关云飞哑口无言,摀着脸讷讷地说:「我只是想让妳开心……」
「是你自己开心吧?」慕容巧巧两颊一阵发烫,瞪了他一眼。
他虽然不服气,却是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为什么不说话?」巧巧又瞪了他一眼。
关云飞陪着笑,小心翼翼地说:「我怕一开口,又惹妳不开心了。」
「你不用开口,姑娘就已经不开心了。」她瞅着他,脸上表情十分认真。「你欺负我,就要为你所做的事负责,你要是敢负我,姑娘就把你杀了。」
刚才不是两情相悦吗?怎么变成我欺负她了!?关云飞忽然发现当一个女人想要冤枉一个男人,柠檬都可以说成柳丁,苦着一张脸说:「妳就算不说这些话,小的有九条命也绝对不敢负了姑娘的。」
「贫嘴!」慕容巧巧俏脸生晕,白了他一眼。「那……你什么时候跟我爹娘提亲?」
「提亲?」关云飞一愣。「没必要这么急吧!?」
「你--」慕容巧巧急了,重重搥了他一下。「我爹一从关东回来,我就要嫁给关笑天那扫把星了,你说急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