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嘛也呷个生鱼片,现抓现杀现剖的耶!不是来这里,你还吃不到咧!」还穿著潜水装,半裸著上身的工头,诚心佩服的献上自己在海底大战数回合才抓到的新鲜章鱼。
因为没有见过一个地位这么崇高的建筑师,还会这么的屈就於他们这些建筑工人,亲身的解释著施工细节的进行方式,甚至有些地方比他们这些专业工人,还像个工人似的,连那种他们不太了解的污水处理系统管线,都不嫌麻烦的亲自安装示范。
「喔……好!」吃了真的是滋味鲜美的章鱼沙西米,龙虾沙西米加上生海胆之后,他的心思又回到米珊瑚身上,对旁边一群男人大口喝酒、大口啖鱼,豪气潇洒的交谈一点都没听进耳中。
她是真的想跟他分手吗?
他没见过比她更洒脱的女人,可是为了这点小事而分手,不是很可笑吗?唉!他也只不过说了要她改一下写作的小问题而已,她却……
真是难懂的女人。
「珊瑚……」
「珊瑚?啊!嘿有良心的不会去采啦!违法的哪!又被警察抓,搁ㄟ破坏生态,到时候受害的还是咱人类啦!」
「嗄?嗯……对呀!你说的对!」
没注意到自己竟然喃喃自语说出口,黎肇风有点尴尬,不过被那个工人这么一说,他随口就附和著他的理念。
可附和完了,他的心却在隐隐的抽动。对……珊瑚是不能采的……这代表著什么?他真的该照她说的,跟她分开吗?
不!他绝对不愿意。
想到这里,心一阵紧,睑色也不自觉的沉了下来。
从小在日本学艺,年近八十的水泥墙老师傅老陈一看,满是皱纹的脸堆起了轻笑,「伊想的不是海里的珊瑚啦!是心中的爱人,对不?」
「真的唷?偶就说嘛!你相貌堂堂,人品好又多金,怎么会还没娶某,原来是心里有珊瑚了,呵呵!」
「啊长得有水吗?怎么没带她一起来出差,偶们这里好玩的粉多耶!」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黎肇风那向来不动声色的轻浅表情,开始逐渐的不自在起来。
「好啦、好啦!不要说啦!没看到伊脸上为难的样子?来,喝酒、喝酒!」
「怎么可以不要说?说出来,大家帮你拿主意呀!没听过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猪哥亮唷?咱这么多人,说什么也能帮你搞定啦!」
不死心的,比较热情的工头不觉说错成语的大掌义气的拍向他的肩膀,只让他堆起一脸苦笑。
但是不知道是因为温柔的海风,还是浅柔的银光,还是鲜美的食物,抑或是入口清凉透心脾的啤酒,竟然像是施了魔法似的,让他缓缓的道出了自己的困惑跟迷惘……
听完了他说的话,大家的脸上都只有一个表情,共同的不敢相信。
哪里跑来这么有个性的女人,放著像黎肇风这么好,连男人都觉得好的男人不要?
於是有关於男人看法的声浪四起了,不外乎都是--
「你这是……唉!割肉乎人食,搁乎人嫌臭臊。」
「嘿啊!我看你根本是太好心……唉!被那个珊瑚踩在脚底下。」
大部分的人,显然都是非常讨厌米珊瑚的立场。
「放弃她吧!有什么好在乎的,不是有句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吗?你这种大帅哥,还怕没女人陪啊!」
「对啊!倒贴都有人要你的啦!」
「嘿啊!嘿啊!哈哈哈!」
众人的话听在黎肇风的耳中,有如海风般直接抚过,他当然知道他们的说法,这跟他在台北的朋友们说的都差不多。
可在众多反对他跟珊瑚在一起的声浪中,就唯独那个老师傅说了一句,「唉!感情的事,说到你这种情况,就是恶马恶人骑,困脂马遇著关老爷,你给她克死了啦!」
黎肇风一直低垂著看地面的眼,稍微的抬了抬。
「为什么这样说?」另外挺尊重老师博的人忍不住问。
「这就是强中自有强中手呀!那女人一定有强过他,让他无法离开她的地方,只是咱不知道而已,你们这样批评她,有失公道啦!」
「嗯嗯,老师傅说的对!我那口子也是,身材肥得像猪,脾气又像母老虎,不会做菜也不会赚钱,我还不是伺候她伺候得像是女皇……可仔细的想,怎么样我都没欠她,为什么就是连回个娘家,都舍不得让她自己坐车去咧!」
众人无语的看著发话者,他可是有平日被人称为阿火的火爆性格咧!
「嗯……」
黎肇风倒是颇能认同他的感受,万一有一天珊瑚变成海狮……
幻想到那副情景,他轻笑了。他想,他也会爱她爱得无法自拔吧!
他的笑让老师傅眯起眼,「你觉得如果你想跟她分手,原因会是什么?」
「这……」黎肇风低下头。
其实,他不是没想过要跟她分手,因为跟她交往实在是一种对男人自尊极限的考验,就连最近这一次,他也只不过是希望她把笔下的人物换个工作的身分而已,他不想他的朋友在看到珊瑚的文章时,都会取笑……
取笑!他赫然一震。
天呀!
他竟然因为别人的取笑而想放弃珊瑚?她在他心底的存在价值,竟然就只有这么一点重量而已吗?
「我想不出原因耶!她怎样……偶想偶都不会跟她分手啦!」之前那个阿火在旁边说道。
「为什么不分?」
「当然也是因为爱啊!哈哈哈!爱她爱得要死了,对不对?」众人又是对阿火的一阵取笑。
黎肇风在一旁,却听了脸色微变,爱……
对啊!
他明明就很爱珊瑚,一开始他就是爱上那样的她,那个在餐厅里毫不客气的利用人的她,那个把他写进文章里,毫不掩饰的她,那个坦然美艳,却又纯真自然的她。
可是他却对她的工作产生质疑,只因为她创造出的那个角色……
该死!
在心底赫然领悟,天上的明月也顿时发光,浪涛送来一阵银波,荡曳生姿,他的心开了、醒了、了了!
老师傅在一旁看到他眼里的神情,轻声笑了笑。
「少年仔,想通就好,想通了就赶快解决。年轻人就是年轻人,生命里最简单的事情,往往想破头也想不出答案,听自己的心就好了嘛!信我一句,赶快解决感情事,人生要奋斗的事还有很多呢!」
「嘿啦、嘿啦!老陈说的都最对啦!」
「伊吃过的盐比咱吃的米还多咧!怎会不对?」
「嗯嗯嗯,喝酒啦!敬老陈……乾啦!」
在众人举杯喝酒的爽朗笑声中,黎肇风也笑了。
笑得开朗豁达,低沉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愉悦,原因无他,因他知道他该怎么做了!
过几天回台北後,第一件事就是先去珠宝店买一只足以代表他诚心的美丽订婚戒。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电话依然没人接!
一回到台北,他解决完公司的事情後,第一件事就是带著戒指上门找人。
这一找,他发现她竟然把门锁换了,保全密码改了?!
她到底想怎么样?不是答应过他要好好谈谈的吗?为什么做得这么绝?
心慌了,更被愤怒蒙蔽双眼,他明知道她最讨厌有人响著电话不停,按著门铃不放。
他就偏偏这么做!
可是这么做以後,连续两个钟头过去,他心寒了。
他的手机打电话响到没电,门铃也一直响著,却都没人应门!所有的窗户也都关死著,保全系统也全部打开。
该死的!他宁愿她气呼呼的出来对他泼水,像是赶野狗、野猫似的赶他,也不愿意她如此冷漠,连见一面、说句话的机会都不给。
不死心!
电话响不了了!
他门铃继续按,於是乎整夜就听到莫札特的一小段音乐在她屋里重复的响著、响著……
到天亮了!
他没睡,赤著眼站在她的小庭园里,紧抓著手里那昂贵的小绒布盒,俊美的脸庞憔悴了,无法相信。
「肇风?!早啊。」
张汉扬的声音响起,先是讶异,接著是有所保留的语气。
沉著脸,他看向他,「她在家吗?」
「你……」张汉扬的眼中有一抹掩不住的讶然神色,「整晚都在这按门钤?」
「嗯。」有点不想在这个英俊,实际上年纪却比自己还大的娃娃脸面前承认,但是黎肇风终究是点了点头。
「是这样啊,那……啊!」
张汉扬突然被踢了一脚,他愕然回头,就看到娇小的钱钱正在底下瞪著他。
他神色一凛,想起答应爱妻该做的事不做的话,下场会如何。
想到这里,他换上了个无可奈何的浅笑,「其实珊瑚有叫我们传话,她说她去丹麦参加父亲的婚礼,大概会在那里待上一、两个月才回来。」
「参加她父亲的婚礼?」
「是呀……别踢!你走的隔两天她就走了。」
看著张汉扬,黎肇风一脸讶然。他不是不知道这件事,但是他记得当时珊瑚嫌恶的说过「下辈子有空我再去参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