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沧涉突然笑得一脸幸福。“我记得你的第一个吻。”他指着自己的额际。
那是杨隽廷在他要出院的前一天晚上的大夜巡房,趁着他睡着时在他额际上轻吻了下,却没想到浅眠的他会因为这个吻而惊醒。
在四目交接时,两个人满是讶异与羞赧,就这么默默的对望了许久,心中也庆幸着自己身处于特别病房没有别人。
不知过了多久,杨隽廷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结巴的说:“对不起!”道歉后他仓卒的想离开病房。
杨隽廷看了面前的人,起身在相同的位置上印下一个轻吻。“我也记得你给我的第一个吻。”两人有默契的相视一笑,回忆着相同的过往。
白沧涉却动作迅速的下床阻止了他的离开,拉住他的手在他带惊惧表情的脸孔上,在同样的地方印下了一吻。
“这是你应得的报复。”
就是因为这句话,两个人就结下了不解的缘分,不管白沧涉多么忙碌,只要来台湾就一定会找杨隽廷,而杨隽廷也是一有休假就飞往香港探视他。
他们的关系就这么维系到秦绿湄的介入,原以为他们完蛋了,想不到却因为她而多了好几年的快乐。
“同性恋还是不容于世的,你后不后悔与我相遇?”杨隽廷熄了烟之后,也跟着喝起酒来,神情里似乎有着懊恼。“后悔?我过得很快乐,怎么会后悔?”白沧涉来到他身边,坐在地上上半身伏在他身上。
“我们相爱并没有错。”杨隽廷喂了白沧涉一口酒,才又继续说:“我们只是爱人的性别不同而已。”
“台湾客不下我们就算了。”白沧涉伏在他身上紧紧的贴着他。
“只是没想到连我父母都不要我。”杨隽廷无奈的苦笑,原本他公开私密是想知道结果会如何,既然世人无法接受也就算了。
“东西带回来了吗?”白沧涉抬起清澈的眸子看着他。
“你不留恋吗?”杨隽廷在他额际吻了一下。
“值得我看的已经在我身边,不需要了。”白沧涉体内的浪漫因子,在这时突然冒了出来。“我们趁月亮现在正好在头上,就请它替我们做证好了。”他淘气的眸子里含着请求。
杨隽廷笑了笑,“等我一下。”他起身走进屋子留他在外头喝着酒。
白沧涉趴在还有余温的躺椅上,望着皎洁的月亮,心中的甜蜜漾得满满的,这个决定是他们共同的决定。
如果他们的相遇是个错误,那就让他们一起结束,生不同时,死同穴,这是他们能办到的。
媒体舆论击不垮他们,却击溃了人们自私脆弱的心。
长相守……
这对一对同性恋而言很难,毕竟现实因素太多,根本容不了他们这么做,而他们就是想证明他们也办得到。
许久之后,杨隽廷拿着一个点滴架和一包橙黄色的液体走出来,并架好放在两人的躺椅中间。
“怕不怕?”杨隽廷走到他身边,将他扶到躺椅上。
白沧涉摇摇头,笑道:“有你在还怕什么?路上不寂寞。”
“我又不是问你这个。”杨隽廷从口袋中取出静脉输液套,在他面前晃啊晃的。“我是在问你打针怕不怕?”
白沧涉脸色突然变了一下。“怕!”
“会怕就好。”杨售廷将输液套接好排气完成之后,慎重的看着他。“我们没有后悔的时间,这药大概几分钟之后就会让我们心脏麻痹,打的时候会有点痛。”
“没关系,有你在就好了,我们还可以比赛看谁先撑不住,等见面的时候还可以笑对方没用。”白沧涉开玩笑的道。
“也只有你才想得出。”杨隽廷笑了笑伸出自己的手臂,在手臂上找到血管后,就立即将针插入,并做好固定。
“换我了。”白沧涉立即伸出自己的手,有些害怕也有些兴奋的等着杨隽廷替他打针。
杨隽廷在找到血管之后,利落的将针插入。
“我的男人技术永远这么好。”白沧涉另有所指的笑着,让杨隽廷惩罚性的在他唇上咬了一下。
“以后再也不用日日思君不见君了。”杨隽廷贴近他的身子,两人静静的拥着彼此,久久不说话。
“奇怪。”
“怎么了?”杨隽廷不解的看着他。
“该演失乐园的应该是绿湄和古珞琰,为什么结局却是我们来?”白沧涉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君子要有成人之美,我们两个都是君子不是吗?”
“也对,古珞啖还要带着女子和小人。”他指的是秦绿湄和两个小孩。
“想不到你还有点国文造诣。”
“开玩笑!想我也是大学毕业的。”停了一下,白沧涉轻声的问道:“比赛开始了吗?”
他实在不喜欢针头插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不过怀抱中能有他,还是让他觉得有点安慰。
“等你开口,我就打开。”杨隽廷握着两个输液套的操控间。
“那就开始吧!”
“嗯。”
杨隽廷打开了操控间让冰凉的液体快速流进两人的体内,两个人都静默的看着对方,是等待也是最后的眼神交会。
不到五分钟,两个人就开始觉得四肢麻木而且被针头刺人的地方传来阵阵的刺痛,杨隽廷明白那种感觉的意义,所以紧紧的环抱着他。
白沧涉的意识逐渐涣散,没有办法再跟他谈谈笑笑,只是捉着最后的清醒好好的再看他一眼,随后就忍着不断传来的刺痛静静的在他怀中闭眼。
“不会太久的。”看着白沧涉闭上了双眼,杨隽廷心疼的在他耳边说着,随后疲累也侵犯了他的双眼,让他不得已的闭上眼睛,手还是不肯放的环着爱人的腰际。
在心跳停止的刹那,他们的故事也跟着终结了。
一个没有未来的故事……
???
两具尸体在第二天下午被发现,白沧涉的经纪人来他的住处找他,却发现早已断气多时的两人,他们是拥着彼此断气的,而且到死亡都没有放开对方,在他们苍白无生气的脸上,仍然带着一抹幸福的笑容。
当晚的晚报立即刊出他俩相拥自杀身亡的死讯,让整个社会震惊不已,先前以无情的批评攻击他们的人,也收起了利爪,为他们的死亡掬上一把同情的泪。
不久,秦绿湄也收到了消息,这让一向冷静理性的她忍不住放声大哭。她担心害怕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直到隔天中午她才从房间走出来,无视在客厅的两个孩子和古珞琰,径自步行到晒谷场的矮墙,就这样抱着双膝静静的坐着望着前方,没人知道她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将自己与外界隔离,一点也不在乎烈日下的曝晒,就这么坐了一下午。
在屋内的杨隽湄一脸无助的看着姐姐,而秦绿婷也无助的回望了弟弟,随后他们的目光都汇集到正在沉思的古珞琰身上,因为目前惟一能帮他们的只有他。
古珞琰终于体会到秦绿湄所说的“创造悲剧”,而他就是悲剧的制造者之一,虽然杨隽廷与白沧涉以死来成全他们,却不见得能让他们得到幸福。
愧疚!
对活着的他们而言,只有弥补不了的愧疚。
“我该离开吗?”古珞琰回视着两个无助的孩子。
“爹地跟白叔叔走了还不够?”秦绿婷稚嫩的童音里有难掩的怒意,也为他说出这种话而感到失望。
“如果没有承担错误的勇气,那就走吧!”杨隽湄不留情面的道。两个大人都失去了最基本的事件处理能力,两个小孩子又能如何?
古珞琰沉默了,因为他绝对不会因此而放弃秦绿湄,但坐在外头如石像般不动的人,令他真的深深的愧疚。
因为他的介入使得两个人失去生命、一个人失去灵魂,他的爱背负着两个人的性命,只要想到这里,就觉得心头让沉重的大石压得喘不过气。
他看着两个孩子的眸子,里头没有鼓励也没有责备,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鼓足勇气才往晒谷场走去。
他来到秦绿湄的身后,轻轻的拥住她的颈项。
“绿湄。”他冀望着能唤回沉沦在伤心里的秦绿湄,却不见她有任何反应,只好又唤了她一声。“绿湄。”
他温柔的声音传入她的耳内,就像石头落入深井中毫无回应,他只好心疼的拥着她,在她的长发上印下一个轻吻,静静的陪着地。
许久之后,她干涩的双眼又染上湿意,随后就无声无息的落下。
“我就是害怕会这样!”她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像极了走在迷雾里出不来的可怜人。
“事情发生了,我们也不能怎么样。”他扳过她的身子,拭着她不断涌出的泪水,声音里充满了莫可奈何。
“我不要这样的成全……”她两眼无神的望着前方。“或许……我不该让你介入我们的生活。”
背负着两条性命的爱情要怎么继续?她承受不起啊!
“我阻止不了悲剧的发生,还亲手创造了悲剧。”她满是混乱的眸子带着对自己的控诉。“是我们杀死隽廷和阿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