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小郭,陆议脑中浮现的却是另一张完全不同性别的脸孔,一张花妍灿放的脸孔。
「不晓得她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他好笑地自言自语。
「谁?」
他摇了摇头。「没事,你今天下班还有其它活动吗?」
「事实上,有,我老弟约了我下班吃饭,说有紧急的事找我谈。」
「好吧,我先帮你回公司看看,小郭若有任何问题,我会先试着帮他解决。」虽然他很怀疑今晚在公司里等的人会是那位小郭先生。
「可是他坚持要找的人是我,如果到时候是你出现,会不会很奇怪?」关河向来就是那种考量到每个细节的人。
「如果这会让你觉得好过一点,我会告诉他我走错会议室。」陆议不禁好笑。
「谢了。」关河白他一眼。
「中场休息结束,麻烦各竞标厂商的负责人回到会场来。」司仪透过麦克风广播。
「走吧!」陆议拍拍他。
六个多小时折腾下来,建华的主审员们明显开始焦躁起来。连他们内定厂商在内的四家公司,前两家已经被挑出一堆毛病,眼看第二关是及格不了了。唯有勤誉信息,前有关河的系统坐镇,后有陆议钢铁般的神经稳定军心,无论主审如何刁难都无法找出足够的毛病判他们不及格。
倘若这一关无法把勤誉刷下来,陆议猜底标的准确度在业界是出了名的,内定厂商十有八九会输掉价格标。为了保卫光武能赢得最后的胜利,可以想见,主审团会更努力地吹毛求疵。
一群人走回都市丛林里,迎接另一场枪林弹雨的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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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心脏已反常的高速撞击着她的胸房。
这不是她第一次和男人约定见面,为什么现在会如此紧张呢?
或许是因为角色颠倒过来。以前总是男人约她,男人负责心浮气躁地等她,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倒追男人,难怪整个心情都不同了。
小郭刚才打手机来,说关河会迟到两个小时,要她等一下,这样也好,时间越晚,公司里的人走得越干净,他们才能越不受干扰地好好交谈。
中原标准时间,七点整。叶梓嫔仔细看一下自己布置的「犯案现场」。
会议室仅有角落的这张三人沙发罩在光晕内,光源来自旁边一张小木几上的怡灯。她另外准备了一瓶梅酒,两只玻璃杯──本来她想准备香槟的,但是白天的规格标不知验得顺利与否。倘若他们被淘汰了,关河的心情一定很差,这时若端出具有庆祝意味的酒,反而成了反讽。
她两掌平贴在大腿上,东看西看。
算了,自己先喝一点镇静心神。
叶梓嫔打开梅酒,替自己倒了一小杯,啜饮几口。
时针跨过数字「7」,渐渐向「8」靠拢。最后一个加班的人在半个钟头前已经离开,全公司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越想越不安,越不安就越紧张,越紧张手心便越出汗。
「叶梓嫔,妳给我镇定一点。」她呻吟一声。
对了,小郭不是放了一颗舒缓神经紧张的药丸在抽屉里吗?
「先A过来用用。」她飞速跑回公关部办公室。
他们两个平时就常互通有无,阿司匹林、伏冒锭、白花油随便对方吃喝擦抹,今天晚上只是偷他一粒「综合维他命」而已,小郭应该不会太小气。
虽然不知道哪家维他命这么强,还可以安定神经、镇静情绪,但是有吃有保佑,吃来安安心也好。
「维他命、维他命。」她边喃喃边打开小郭的抽屉翻找,希望他没有自己先吞了。
「找到了!」
她把白色药丸扔进嘴里,左右看不到白开水,索性直接咽下喉,幸好药丸不大,很容易吞。
再回到会议室时,已经接近九点钟。接下来,就等白马王子自投罗网了。
啊,等到她有点无聊了呢……
陆议进会议室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狭长的皮沙发上,一个丰盈诱人的美体横陈其上。她枕着一边的扶手,晶眸半合,颊上抹着醺然的红彩。
绝艳的景致抢走他一秒钟的呼吸,然后,他看见茶几上的空酒杯。
她喝醉了?
「叶子,叶子?」他倾身在沙发旁,轻拍她的脸颊。
她嘤咛一声,茫然张开眼睛。
「是你……噢!」她打了个呵欠,想坐起身,却痛苦地捂着额际。
「妳喝醉了?」他把她扶起,让出一小个座位给自己。
「只喝一点……一点点……头好痛……」叶梓嫔呻吟一声,倒在他大腿上,动弹不得。
陆议凑近她耳后闻,确实没有闻到太浓的酒味。他调整她的姿势,试着将她扶坐起来。
「轻一点,慢一点,啊啊啊──」她一路惨叫,捧着涨痛的脑袋。
「酒量这么差就不要学人家喝酒。」他忍不住念她几句。
谁说我酒量差?我的酒量在公司里是数一数二的……可是满腹的话全被阵阵胀痛的脑袋给赶跑了。她勉强坐直身体,却根本撑不住自己,只能软软地偎在他的胸前。
「等一下,你不要动。」她脸色醉红中带着煞白,慢慢蠕动到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
啊,这样好多了……她满足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继续醺醉。
陆议哭笑不得。现在变成她整个人缩在他怀里,螓首枕在他的左肩,柔荑攀着他的臂膀,完全将他当成一张懒骨头舒适椅。
空气里有着过分亲昵的氛围,却少了经常环绕在他们周围的火药味。他圈住她,思绪渐渐沉淀下来,宁谧的感受在四周无声地蔓延。
半晌,她脑中的胀痛褪去了一些些,只是头昏昏、脑钝钝的感觉依然存在。
「为什么是你来?关河呢?」她懒洋洋地开口。
「他有点事,怕等他开会的人着急,先请我回来看看。」陆议抚着她的背心。
她咕哝几句。「白天的规格标验得顺利吗?」
「我们过关了。」
「真的?」顾不得一动就头晕眼花,她猛然撑坐起来。「你在开玩笑?建华的人居然会让我们过关?」
「他们挑不出毛病来。及格点数是九十点,我们拿到九十五点,高分通过!甚至比内定的光武更高。」他眼中显露出深刻的满意。
「耶!」她尖叫,搂住他的脖子大亲特亲。「陆议,你最棒了!耶!」
他大笑起来,低沉的雷声在胸腔内鸣动。
「真难得妳会为我如此开心。」
「当然了,虽然这个案子是小郭和业务部配台,但小郭忙不过来的时候,有很多文件是我帮忙做的,所以我与有荣焉。」如果在平时,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又偷偷帮业务部的忙,但是那种微醺的感觉实在很好,心里的戒备彷佛也降低了许多。
「原来如此。」其实他一直知道,只是明白她死要面子,便不说破。
「建华的人没有气个半死?」她脸上的满足与他一模一样。
「那不是我们的问题,不是吗?」他扬了扬眉。
没错!尽管不情愿,有时候她真的不得不佩服陆议。只要他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就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挠他。
光武的条件不若他们公司雄厚,再加上他对底标近乎神准的估测力,她相信只要能够闯进最后的那一关,建华的标案几乎等于十拿九稳了。
她欣慰地叹了口气,再偎回他怀里。
头昏的感觉其实没那般严重了,她可以自己坐起来,只是,她喜欢这个姿势,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妳今天约关河有什么事?」沉厚的喃语在她耳边问。
「没有啊,有些话想向他问清楚而已。」叶梓嫔打了个呵欠,在他怀里枕得更安稳一些。
嗯,有点困了……
「哪方面的话?」他催眠似的低语。
「我想问清楚他喜不喜欢我。」她半合的眸微微扬起来。
「妳还不死心?公司里明明有许多适婚的单身汉,比如妳那个好朋友小郭。」
「你都已经知道他是我『好朋友』了,我跟他的恋爱还谈得起来吗?」她娇嗔地白他一眼。「而且关河……他有他的优点啦!」
「妳又知道他有什么优点了?」他好笑地挑起嘴角。
「想也知道,他那么温文儒雅的男人,一定是个体贴细心的好情人,女人和他司在一起……一定比较不……」她及时住嘴。哎,叶梓嫔,妳这么老实做什么?
「比较不怎样?」
「痛啦。」她轻声咕哝。
陆议心中打了个突。她说的,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妳是指,『那方面』的痛?」他将她扶起来,惊异地望进她眼底。
她扁了扁樱唇,突然沮丧地垮下脸来。
「陆议……」
「妳怎么莫名其妙又哭了?」陆议被她滴出眼眶的几颗泪弄得手忙脚乱。
「我……我那方面我一辈子都不能当个正常的女人了!哇!」她埋进他颈项放声大哭。
「妳要是当不成女人,天下就没有可以称之为『女人』的生物了。」他啼笑皆非地轻吻她的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