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勋愉悦地听他谈起往事,芙蓉脸上一片光采。
“而后,令师说我俩有缘,于是想传授我一些拳脚功夫,但当时我不好武艺,委婉相拒。在奇山调养了数日,令师又对我说,既然我不喜欢拳打脚踢那些玩意,那么教我一套上乘轻功如何。我见令师数日来为我妥贴照料一切,心中感激,于是为了完成他的一片心意,当下欣然接受。自此,便在奇山待了两个半月。”
“习成之后,令师道我是武学奇才,又想教我一些防身招式,我不忍还拒,因此又在奇山待上一个半月,学习令师的武艺。”
说到这里,程勋插口道:
“我猜师父一定很喜欢你,否则平日也不见他那么热心,对别人倾囊相授。”
杜云影淡淡一笑,继续道:
“习得令师的武艺几分之后,我便无心再学。当时,心中的愿望便是能够报答令师,而后离开奇山。令师似乎明了我的心意,某一天他对我说,他需要九心灯这种奇草去医治一位朋友,希望我上曲灵山去为他取得。我听完立刻答应,隔日就起程前往曲灵山。之后不负所托,将九心灯交给了令师。尔后停留在奇山两天,接着便收拾行囊离开了那里。至今与令师一别,也有十年了。”之中在曲灵山的遭遇,其实过程颇为艰险,只是他不予提及,平淡地将事情带了过去。
“原来杜大哥和我师父有这么一段缘分。”她浅浅一笑:“如此说来,杜大哥可以算是我师兄喽。”
杜云影笑而无语,程勋当他默认。她拱手一揖,道:
“师兄,我俩好有缘;一别十年之后,竟能再相遇。”
他沉吟了半晌,才道:
“程姑娘这么称呼杜某,杜某实不敢当。”说着,淡淡摇了摇头。
程勋放下双手,绽放笑颜。
“师兄,你别不敢当——不过,我还是喜欢叫你杜大哥。”
杜云影看她一眼,颔首。
“嗯,就称呼我后者吧。否则,我还真听不惯。”
两人相视而笑,为璀璨的午后增添光采。
第七章
天色已暗。杜云影和程勋买了一些粮食,来到溪边的一处破屋子里,打算在此度过一晚。
“杜大哥,这间屋子里的人家似乎刚搬不久,里头还算是干净。”程勋环视屋内,除了角落沾有蜘蛛丝以外,其他地方算是洁净。
“嗯。”杜云影走进内室一看,里头仅有一张床。他回身出来道:“今晚你就睡里头那张床,我则在此打地铺。”
程勋看地面一眼。
“杜大哥你有伤在身,睡地铺不太好。不如我来打地铺,你睡里头那张床。”
他有丝诧异地瞧她一眼,温和道:
“不成。你跟着我奔波在外已是吃苦,怎么好再教你受这种委屈?今晚你睡床上,我打地铺。”
她沉默半晌。“好吧。”
杜云影走进柴房找出了一个简陋的烛台,另外还有几根残留的腊炬,接着他设法燃薪起火。
程勋则寻得一块干布,到溪边捻湿,回头来拭净桌椅。
把屋内简略打理一番后,两人聚于一桌,一块儿进食。
用餐到一半,杜云影忽觉胸口一阵疼痛,接着喉头有咸腥的液体翻涌,他眼明手快,及时捂住嘴,朝门外奔去。
“杜大哥!”程勋见状忙丢下食粮,慌张跟了过去。
杜云影蹲在草地上,鲜血自他修长的手上汩汩流下,在衣服上呈现斑斑血迹。程勋紧抱着他的肩,只能忧心不已。
“杜大哥!”她脸上的表情并不比他轻松;他在呕血,她的胸口也仿佛在抽痛。
“我没事……”他费尽心力说出这三个字,为的不过是希望她别操心。但很显然的,她半点不信。
“你别骗我!吐血如果算是没事,那什么样子是有事?”声调中隐隐带着哭腔。
气血逆冲的症状似乎慢慢和缓了下来,他浅短地吸了几口气后,才敢把手轻轻拿开。额间已渗有冷汗。
程勋立刻取出手绢,心疼不已地为他拭血。
杜云影拉下她的手,微喘道:
“好了,别擦了。污了你的绢子。我到溪边清洗一番就可以了。”缓缓起身,不徐不疾走向溪流。
程勋紧握着手中沾血的白绢,慢慢站直身子,神情恻恻地看着他的背影。他以溪水流净脸颈之后,回身起来看见她一脸的悲惨,不禁垂首苦笑。
“我已经没事了,你又何必一脸愁惨?”
程勋那对似星辰美丽而伤痛的眼眸凝睇着他,好半晌没有说话。杜云影抬眼看她,柔声道:
“真的,我人已经没事了。你笑一笑。”
程勋慢慢走近他,而他似乎可以预料她接下来的举动,因此立定原地,不轻移半步。果然,程勋挨着他的身子,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胸膛上,算是安慰自己担忧的方法。
杜云影静静地任她靠着自己,不出半声。他仰视星辰良久,试图让夜空清朗心神。
片刻过后,他双手轻轻拉开她与自己的距离,往后退了一步。轻声道:
“我的身上还带有血渍,你这样,会弄脏了自己。”
她情深脉脉的双眸注视着他,缓缓道:
“就算杜大哥把血吐在我的身上,我也不要紧。”
他为这句话心中一荡,虽然了悟她的心意,却不能敞怀接受。于是立刻转移话题,道:
“多谢程姑娘的关心。咱们进屋子里去吧。”率头先走。
程勋心头一窒,料想他未能忘怀心中伊人,于是把鼻气一吸,尾随进去。
进了屋里,瞧见他继续用餐,但她却已无心再吃,于是道:
“杜大哥,把你身上的外衣脱下来给我。我帮你拿到外头清洗。”
杜云影微愕,道:“不敢有劳程姑娘,待会我自个儿洗净就行了。程姑娘先坐下来用餐吧。”
程勋走近他一步。
“我已经吃饱了,杜大哥你慢慢用。先把外衣脱下来给我吧。”
他看着烛光中她坚决的容颜,沉吟半晌,只有依言将外衣脱下,交到她手中。
“有劳程姑娘了。”
程勋将他的外衣揽在怀里,文风不动。
杜云影盯着她,不明所以。只听她缓缓道:
“还有,杜大哥头上的红丝巾。”
他怔了怔,亦解下来交给她。她握着绣有红花的红丝巾,心中不是滋味。
“我到溪边清洗。”说着挪步出去。
杜云影看着她在月光下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想着如何厘除她对他日积月累的情愫。只是他是个风尘浪子,对情字向来无计可施,况且又是首次碰上如此执着于他的女子,自然就更没她的法子。
他吁出一口气,不再细想,事情就留到日后待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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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勋屈身为他把外衣的血渍洗净,接着她在溪水里摊开那条殷红色的丝绢,它的边宽足足有五寸长。
这么大一块的丝绢上绣了各式各样的花形,抚触起来尤感变化多端。
透过水波粼粼看着底下的红丝绢,那红色,就仿佛是情人深情而柔肠百转的心。
程勋心想,现在他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看待这条绢子?是依恋不舍吗?或者……
不觉中,竟深叹了一口气。
她起身到四处去寻找树枝,正巧发现暗处里的一根细竹竿,于是拾起它,搭配一旁弃置的柴枝,简简单单制成一个衣架。而后,把洗净的外衣和丝绢晾在上头。
她静伫于地看着晚风中飘荡的红丝绢,愿那殷红将是自己深情不悔的颜色。
晚风拂过她的发间,她转向看着溪里一池澄澈的清水,升起净身一番的欲望,于是步行到溪边,解下全身衣物,裸足走进溪池。
冰凉的水温让她顿时感到全身舒畅,她解下缠头绳,侧头浸濡每一根黑亮的发丝。
杜云影人在屋内,但耳根子灵敏。他一开始听见她入水的声音,心中便有几分臆测。如今再听到断断续续掠水的声响,已有八成笃定。因此他不敢贸然走出屋外,怕撞见她净身的情景,那可就大为失礼了。
月光温柔地洒落在她姣好的胴体上,并在她密长的眼睫下投下一排蝶影。此刻她看起来肤雪光滑,唇色绯红,美不可言物。
突地,程勋听见一阵细碎的声音,慢慢地由远而近。她心中升起警戒,明白声音是从林子里发出来的,于是忙以长发掩住身子,悄悄向岸边移动。
在屋内的杜云影当然也已收到警讯、他不发一声,静观变化。
林中突然传出一阵尖锐的笑声。
“哈哈——好漂亮的小娘子啊!”
笑声方起,程勋已知大不对劲,二话不说冲过去将衣物拾起,遮掩身躯。
来人犹如饿虎扑羊,自空而下,要侵袭程勋。此时一排异物自屋内疾射而出,那人为了闪躲,收势一跃,避开了攻击。杜云影随即自窗口窜出,犹如大鹏振翅,出手不竭地击向淫贼。程勋见状忙夺入屋内,迅速着装。
杜云影应付来人本是绰绰有余。但怎料胸口一阵悸痛,掌上力道便减三分,再拆过五招,胸疼不能自竭,蓦地狂咳,口中尽溢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