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我不跟你计较。”奕将车钥匙抛向风纪,以阻止他上前叫醒她的动作。“你去开车,我去办出院手续。”
接住车钥匙,风纪像是诡计得逞似地一笑,“我在医院大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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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奕的动作再轻柔,还是将她给惊醒。
“别怕。”他拥住她,不让她将自己推开,并且在她耳边轻声安抚:“我是奕,或许你认识我……”毕竟他已算是小有名气。
她无法挣脱出他的怀抱,只有在他的胸前猛烈地摇着头。
“你不认识我?”他大概明了她如此气愤的原因。双眼看不见,却还得被一个陌生人给这么搂在怀里!
“别再挣扎了,你的力气绝对敌不过我的。听我说,好吗?”奕伸手抚着她直顺的黑发,将她按在自己胸前轻拍,直到她平静下来。
“听我说,你现在虽然看不到,但医生说这只是暂时的现象,要不了多久就会康复……”他的声音轻柔,略微顿了一下,待确定怀中的人儿没有其他太过激动的反应之后,他才继续开口:“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病房内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他听见她细如蚊纳但却甜美好听的声音。“季……”
季?奕惊然一惊。她真姓季?或者是……“纪”?她是来找纪的?
“季。”舒适地偎在奕宽阔的胸怀,她再次坚定地吐出这个字。
等了许久,都不见她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奕只有开口问她另一个问题。“你家人呢?我要怎么跟他们联络?”
怀中的人几摇了摇地靠在他胸前的小脑袋,动作有些迟缓。
没有家人?亦或是不要联络?
“那张卡片上的地址……你是要去那里找人的吗?”
等了许久,这回却完全没了动静。
低下头,他才发现她已经睡着。
奕叹口气,弯身将她抱在怀中。
“看来你从今天起将变成我的责任。”看着怀中可人儿略显苍白的娇颜,奕的心中感到一股相当沉重的罪恶感。
从小到大,他从不为自己做的一切道歉或感到后悔,但这次……
她的伤害是他造成的……他一定会尽力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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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风纪不停地由后照镜看向后座一脸沉重的奕。
“为什么那种脸色?”风纪开口询问。
视线与风纪在镜中交会,奕微蹙起眉头。“纪,你真的不认识她?”
“怎么了?”他相信任何人只要见过她就绝不可能忘记,所以他很确定他不认识她。问题是,他明明告诉过奕,他现在怎会又这么问?
“她刚才醒来。”
“喔?!”风纪挑眉,“你问了她些什么?”
“很多。”诸如她认不认识自己,她叫什么名字,有没有家人——怎么联络家人,是不是来台北找人等等。
看见奕一脸的挫折,风纪心里大概有个底。“OK,我换个方式问。她回答些什么?”
“她只说一个字。”奕停顿下来。
“我在听。”风纪婉转地催促。
“季(纪)。就这一个字。”
“所以你认为她是来找我的?”风纪险些失控地笑出来,“你不也姓季?!”
“除了你,没有人知道我姓季。”奕的脸上出现少有的正经之色。
那倒也是。“但我真的不认识她。”
车内陷入一阵沉默。
良久,风纪突然开口,一刚兴致盎然的表情问:“刚才她醒过来的时候,你看见她的眼睛了吗?”之前因为她处于过度激动的状态,加上双手那令人心惊的伤势,所以自己根本没时间去证实看护小姐听说的话。
“没有,怎么了?”她一直伏在他胸前,等他想注意看时,她已经睡着。而之前她不是低着头,就是背对着他,他至今仍不曾见过她睁开双眼的模样。
“没什么。”风纪淡淡地一笑。“奕,你看过琥珀吗?那是什么颜色?”
怪异地望了风纪一眼,奕径自沉默不语。
“我只是随便问问。”风纪一耸肩,将视线掉转回路面。
奕撇过脸,目光无意识地落在窗外翻飞而过的景色。
琥珀吗……
第四章
夜半人寂,湘织将自己紧裹在厚软的棉被中,全身遏抑不住地发颤。
天亮了吗?她好害怕。
总觉得自己好像睡着很久似的。
但是残存在脑中那片片段段的影像……是她的梦吗?
车……以及全然的黑暗,声音……很多人……在她耳边说话的声音:紧张以及惊惧的叫喊、浓重的药水气味、痛楚,以及心安……
是什么?说什么?在哪里?她都记不得。
直到感觉枕头的湿濡,湘织才知道自己哭了。
伸出手想要拭去脸上的泪水,脸颊却碰到粗糙的布质物体。
这是什么?
她的手指为什么张不开?她的手上裹着什么东西?
自被窝里探出头,湘织伸出手想要查看自己的手上究竟是怎么回事,却只看见彻底的黑暗。
天大黑了。现在八成是深夜。
习惯性地伸手向床边要转开床头灯,不料伸出的手却摸了个空。
咦?
又摸索好一阵,湘织这才确定床边的矮柜确实不见了。
不要紧,墙边还有开关。
轻轻地掀开被子下床,湘织让自己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
但才走没几步,湘织就撞上摆设在床边的藤椅。
什么时候……她房里多出这张藤椅?
凭籍著感觉向墙边移动,湘织心惊地发现另一个事实。
“书柜呢?”怎么不见了?她记得这里原本该有个大书柜的才是呀!
顺着墙壁向横走去,湘织终于如愿地触摸到电灯的开关。
扳动了开关,湘织静静地等着室内大放光明。
没有动静……
她再试一次。
又是一阵漫长的等待。“大概是停电了。”
慢慢往门边移动,湘织打算出去找人帮忙。
若出了门口向右转,只要经过小洁和柳宿的房间就可以下楼。湘织在心里盘算着。
但原本预计要走上一小段路才会到达楼梯口,谁知道她才正要伸手扶向边壁,脚下却已一个踏空地向前倾去。
这太……奇怪了!为什么她今天总是出错?
甚至来不及惊呼,湘织便已感到自己的腰际被一双臂膀留住,跟着是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感……然后跌坐在地。
凭藉着由背后拉回她的人所传来的体温和心跳,湘织知道自己已然安全。
“可不可以请问你想做什么?”睡到九点才起床,他心惊地想要过来看看她是否已经转醒,哪知道才一走出自己的房门口,就看见她像是要自杀似的往楼梯走去。来不及细想,他猛地冲上前留住她的腰际就是一个回旋,将她扯回这端的走廊上。
声音由背后传来,话语里的不悦让湘织自觉有错的低下头。
难道她连怎么说话都忘了?奕耐着性子重复一次:“我说,你这么一大清早地就让我受这种惊吓的原因何在?”
她……惹他生气了!湘织怯怯地开口解释:“停电了……”等等,湘织猛地一惊。他刚才说:一大清早?
“停电?”奕四下望了望,尽管现在是白天,但转角的走廊因为目光比较照射不到的缘故,墙上的壁灯是开着的。“没有呀……”他转回头,这才发现他仍搁在她腰际的手正微微抽动。
她……在哭?
湘织只是用双手捧着脸低头啜泣,并没有哭出声。
难道说……奕的双眼圆睁,她不记得自己已然失明的事?
“喂……你先别哭……”奕在脑中思索着所有可以用来安慰的词句。快呀,奕,你向来不是对女人很有一套的吗?快说些什么来安慰人家呀!“其实,看不见不是一项大严重的问题……”
她真的看不见?那不是梦?听见他这么说,湘织浑身颤抖得更加厉害。
喔,该死,瞧瞧自己说了什么该死的话!“我的意思是……我会好好照顾你,直到你的眼睛复原为止。”是啊,这才比较像人话。奕在心底吁口气。
“我回来了!”楼下客厅传来风纪的声音,“我找来个帮手……咦?你们怎么坐在走廊上?”
透过走廊的栏杆向下望,奕看见风纪提着两只大皮箱,后头还跟个提着一只大皮箱的女人。
小亚?“纪,你疯啦?我要你去找个看护来,你把小亚找来作什么?”
季?湘织竖耳聆听。
“看护不是别人,就是你。我只是请小亚来帮她弄几件衣服而已。”看她只带一小袋行李,八成原本是不打算长住的,但现在情况可不同,或许她需要更多的衣服。
“我?”奕夸张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高声道,“你忘了我可是很忙的……”他才刚有些名气,现在正是全力冲刺的时候呀!要他待在家里照顾人?
“奕,你还是个人吗?别忘了可是你……”小亚打抱不平地高喊,却被风纪伸手拉了一下,打断地接着要说出口的话。
“她还不知道那件事。”风纪小声地在小亚耳边说道。
“什么?”小亚睁大双眼。
“别担心!奕,我已经在‘我的’公司里帮你安插个比较闲的缺……”风纪对着二楼大声说,仿佛是要掩饰小亚方才来说完的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