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你为何又出现?”不与莫司昭多废话,她口气极端不善地又问。
漠然对封晴境投以一眼,莫司昭端起茶杯啜口茶道:“你不想见我吗?适才还那么大惊小怪的跑来。”
噤了声,她反手揽住无名的颈子,刻意对莫司昭视而不见。“抱我去坐。”
毫无异议,无名打横抱起她,走到椅边要放下她时,却被她搂得死紧,怎么也挣脱不开。
“我要坐你腿上。”她撒娇道,语气却无转圜余地。
不得已,无名只好顺了她的意。
总算舒服地窝在无名怀中,封晴境这才瞪着大眼,指着莫司昭斥骂:
“还说!你带走了七本名册,下落不明了二年,直到去年端午才得知你在皇宫里,当上了劳什子禁卫军副统。师父差点儿气回老家,嚷着要到宫里毙了你这死没天良的叛徒,怎么?今儿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就不知是哪个蠢蛋被人发觉与‘三尊会’有关?”他云淡风轻地驳回了句,惹人厌地又瞥了封晴境一眼。
“人有失足你懂不懂?再说啦!他又不知我是‘三尊会’的龙头。”才不轻易被打败,口舌伶利地反击回去。
“我是来同你说,这次封府逃过一劫,我功不可没。”不再拐弯抹角,他道出重点。
“唷!邀功来啦!你要啥?重返‘三尊会’?”撇撇唇,她可毫不领情。
“哼!我是想说,当心任狂,他不可信任。”对她的话表以不屑,莫司昭索性讲开来。
黛眉一挑,她冷笑道:“任狂不可信,你就可信?是否容小女子提醒,你可是大内禁军副统!”
“我救人厌恶只救一半,你以为朱谨胤是耳根子软的人?他为达目的可不择手段。语君在他心里算什么?陪寝?侍妾?或是爱奴?她的话语占多少份量?今日,我是瞧在昔日情谊上,来给个忠告,要听不听在你,我不放心上。顺便同叔叔说,他若进宫来,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咱们莫家子孙就不相互残杀,有违祖宗教诲。”不疾不徐的说完话他放下茶杯,头也不回的走人。
一时反应不及,封晴境竟任莫司昭离去,才如大梦初醒,叫道:“怪东西!这是刻意来示威吗?二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逛你家花园咩?无名,你说他过不过分!”
“……很特别……”笑着安抚怀中怒火勃发的小女人,他的回答很诚实。
“不谈他了。咱们谈谈任狂好了。”捧着他的大手举到唇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吻着,态度却颇为严肃。
“他是你大师兄,一直爱慕你。”他将之前得自语君的讯息转述出来。
“除此之外,师父说过他的心并不定。”此次撇去个人好恶,纯粹就事论事。
略一思考,无名理解地点头道:“师父的意思是,任公子没有真心忠于‘三尊会’,只是为了你。”
听了他的回答,封晴境突然瞪大了眼,歪了小头觑望着他半晌。
“怎……怎么?难道我猜错了?”在她的凝视下,无名不安地问。
“不!你对了。无名,其实你顶聪明的嘛!”她欣喜地用力拍了拍他的肩,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无名真是哭笑不得。
“说来,那任狂就笨得多了,我知道他不可信任,但可不担心他能占到我分毫便宜。”轻哼道,对任狂的看轻可不做任何隐藏。
“当心些,总是好的。”他不放心的提醒,俗话有言:“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无论怎么说,小心谨慎总是好事。
“嗯!我听你的。”俨然是个乖顺的妻子,轻易接受了无名的劝言。
“对了,咱们回南方吧!这块是非之地,不宜久留的。”她枕在无名肩头,心里计划着要如何说服爹娘让他娶她。“你决定就成,我一定跟着你。”轻轻在她的粉颊上一吻,他仍是不变的顺着她。
是少了点所谓的男子气概或果断,但却是他最深最真的宠爱。
* * *
三个月后--
夜露微凉、星疏月淡……
不甘心地合上窗,封晴境一脸不快的走回床上。
倒入暖过厚被的胸膛中,她手脚并用地搂了住。
“睡不着吗?”无名几乎是立即自睡梦中清醒,关心地询问看来疲惫却了无睡意的封晴境。
“身子老不畅快……无名,我担心一件事……”有些不知所措地凝视他沉静温柔的眸,她看来十分迟疑。
“有事就同我说,别闷在心里,对身子不好。”啄吻了下她的红唇,无名一径的温柔。
然而,这更加深了封晴境的困扰。
她摇了摇头叹口长气,将脸整个埋入他温暖胸壑中。
“境儿,我不让你信任吗?”抚摸着她披散在两人身上的秀发,话语中似有自责。
“当然不!这个天地间,我最信任的人是你!”迅速仰首低叫,双眸中仍是苦恼与迟疑。“可是……有些事儿,我真不知该不该同你说。”
无名不语,仅投以鼓励的目光。
与他对望了半晌,封晴境又是一声长叹,伸手捂住了他双眼。“无名,我的月事打自那山谷中出来后,就没来过了。”
“什么!”迅速捉开她的手,无名眼中盛满惊愕。
他一翻身坐起,将封晴境揽在怀中,搭上她的脉搏……这下子更是彻底吓着了他。
“你有孕了!”低吼出声,他不自觉使劲抓紧她纤细皓腕。
“你懂医术?”她笑盈盈地问,对无名宣告的事情似不在意。
不同着她转移话题,无名一脸严肃重复道:“境儿你有身孕了,有咱们的孩子了!”
似被雷劈中般,她突然间呆住,双眸空洞地盯住他的眸。突然,她又清醒了过来,叫了起来。“我不要!”
“我不要生孩子!”她坚定地又重述一回,同时挣开无名的怀抱跳下床。
“你说什么?”黑眸合沈了下去,和缓的声调中透出诡异的鸷猛。
连退数步,退到靠上了门板,封晴境一字一字缓慢坚决地又道:“我说,我不要生孩子!”
“你不要孩子?”似要肯定,他面无表情地问。
不多加考虑,她立即答:“对!”
而后,室内陷入可怖的死寂之中,只有二道纷杂的呼吸诡谲地交杂成一气。
“你当真不要孩子?”低沉如地底蹦出的冷语,突兀地打破寂静,撞击在封晴境慌乱的心房上。
好陌生!她用力瞪大眼,想看清无名现下的神情,他的声音冷漠却又愤怒,完全没有以往的温和。
看不清他的脸庞,她又用力眨眨眼,一颗珠泪悄然滑过白玉无瑕的粉颊。
“回答我,”猛地大喝一声,炙烫的怒火整个显露。
“我不要……现在不要。”泪水如断了线,颗颗滚落她的粉颊。
不是她任性,不是她自私,只是一来爹娘目前又不知云游到哪个地方去了,压根找不回来,她理所当然嫁不了人--但,这还不算严重主要的因素,二来是“三尊会”正处于极端不稳定的情势中,她无力去生育一个孩子。
现在,她真的不能有一个孩子,那会对“三尊会”造成极大的影响,最差的状况,将有场残忍的屠杀。
“你不要我的孩子!”他指控地吼道,双眸染上一层狂暴。
什么狗屁誓言!什么星月相伴随!他是个天大的蠢蛋,总是学不聪明一再地被玩弄!
他为何要生于世上!
你活在这世上只是个废物!捂住耳,他用力摇着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你只是咱们寻乐子的工具!尖锐的叫声穿透指缝,不停钻入他耳中,狠刺击他心上的旧伤口。
他以为自己早该遗忘了那段不堪,事实上没有,他一直记得,一直记得他是个“没有资格”活在世上的人!
哈哈哈哈……杂乱尖锐的狂笑,至少出自五人之口,正在嘲笑着他--“无名”,连个名字也没有,只怕连地府都不容他……
“无名!你怎么了?”担心地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无名,泪湿了张娇颜。
无名……他突然僵住身体,仰望着上天……
猛然,他发出如负伤野兽般的长啸,加上深厚的内力,远远达至天际,受惊的林鸟慌张地尖叫、拍打翅膀,杂乱地飞舞在夜色中……
“对!我没有资格活于世上,又怎么有资格有妻儿?妄想,是该早日醒悟才是……”停下长啸,他梦呓般喃喃低语,流下清泪。
“不是的!无名哥哥,你可以有妻儿的,我就是你的妻呀!我不是永远不要孩子,只是现下不能而已,你等等我,二年就好,不成吗?”小手紧拉着无名衣袖,她泣求道。
“我不配等,封姑娘,您就忘了无名这不祥之人吧!”轻轻拉开她紧抓不放的手,他冷漠而有礼地一躬身……
封晴境默默愣住,看着他健硕的身影退出她的闺房,心都碎了……
“无名……无名……无名……”失神地直唤他的名,灵动的眸全然失去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