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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摆明了,绝不回头。

  顺利出了混沌居,申书苗毫不迟疑往苗园的方向行去。若没意外,她今夜会见着阔别多年的爹娘。

  站在房门前,她略显迟疑。灯光柔和地自窗口透出,为暗夜添上莫名不安。

  门内似乎传出窃窃私语,但听不真切。

  “小姐,回混沌居吧!”阿奴压低了声音。

  怔怔呆了会,申书苗仍摇头,一咬牙推开房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杜雪雁清丽依旧但过分憔悴的面孔,与申书苗相同的美目,红肿如核桃,神情却喜不自胜。紧接着是申望贵,他松垮垮的脸上,肌肉不住跳动,双眼瞪如铜铃,看来可气得不轻。

  “爹!娘!苗儿回来了。”她盈盈拜倒,周身只感到不可抑止的寒冷,冻僵了她。

  “小贱蹄子!还有脸回来!”推开上前抱女儿的杜雪雁,申望贵冲上前就是一脚,踢得申书苗仰跌出去,背脊狠撞在桌椅上,一阵头昏目眩。

  “老爷!老爷!苗儿还小不懂事,您放过她吧!”杜雪雁哭着抱住申望贵双腿,不住哀求。“放过她?老子的脸都叫这小贱人丢光了,不好好教训她,我不姓申!”申望贵怒气冲冲地踢开杜雪雁,大踏步走至申书苗跟前,大手一伸提起她,劈劈叭叭地几个耳光甩上粉白玉颊。

  十几个耳括子打完,申书苗双颊青紫一大片,唇角也流出鲜血。她大大喘着气,神志有些飘忽,眼前只看到一大片白光,其中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他”正自笑着,带着残忍快意,黑珍珠似的眸冷得没有温度,深不可测地与她对望……申书苗周身一颤,她想起当年身受重伤时,申浞的神情了!心底不禁凄苦异常。为何他那般爱伤害她?而她又为何如此傻,总是飞蛾扑火?能怨谁?如今,又有谁能来怜惜她?

  思绪纷杂涌入,一点不在意纤弱身子正曝露在申望贵无情的拳打脚踢下。发丝凌乱、衣衫破裂,无瑕雪肌上更有不算少数的擦伤、疗伤,她却浑然无所觉。

  阿奴与小钰不知所措地站在门边,虽然心疼申书苗,却使不上力帮忙,又得眼睁睁见她如同破布娃娃,任由申望贵暴力相向。他们很无力,身为奴仆怎能干涉主子?

  “小姐……”小钰哀伤轻唤,用力抓紧阿奴双手,泪水早已满布脸颊。

  反握小钰,阿奴不忍观望而别开首……申书苗一滴泪也没掉,一滴也没……心痛异常又莫可奈何。

  突然,一阵剧烈疼痛利刃般切入申书苗脑中,她不自主惨叫出声,吓得申望贵退了几步,不再打她。

  小钰再忍不住,冲上前要扶起申书苗,这才发觉她左臂不自然地垂挂肩上,肘部血肉模糊,隐隐瞧见刺出的骨头。“小姐!”小钰哭叫,手忙脚乱地想替申书苗接上骨头,却不知从何下手。

  “快请大夫!快呀!”杜雪雁冲出房门大喊,然而“苗园”地处偏远,又久无人住,一时三刻哪找得着人?

  “咏长,瞧瞧去。”忽地,冷硬冰冷语自暗处传出,一道人影风也似的窜入房内。

  “咏护卫!”小钰泪眼汪汪地看着咏长自自个儿手中将申书苗接去,怯怯叫了声。

  适才那声音,十之八九是申浞,思及此,阿奴与小钰均有些不安。

  果不其然,申浞月白身影,悄无声息地浮出墨黑夜色,五官冷硬得吓人,眼眸是暗红色泽,闪着诡光。

  “大公子。”阿奴喊了声,恭敬一躬身,小钰则恐惧地缩在他身后,不住发抖。

  “许久未见,爹爹可安好。”申浞越过两人,冷绝的目光牢牢盯在申望贵脸上,看得人一阵恶寒,冷彻心肺。

  强自镇定干笑数声,申望贵装模作样道:“也算你有些良心,找回了这小贱人,再迟过一年半载,怕找不着好人家嫁了。”

  “爹想将妹妹嫁谁?”唇角微抽动,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十分生气,语气隐含杀意。

  没察觉申浞的变化,申望贵洋洋得意道:“庆王爷府。庆王爷刚死了妻子,他需要妻子。”

  “没有人敢要我的女人,娄宇衡也等同!”申浞暴戾怒吼,一伸手打烂门柱。

  “你……你竟敢直呼庆王爷名讳!”申望贵发指地尖嚷,肥短手指抖着内指向儿子。

  “直呼怎么?苗儿是我的人,谁也不许碰!”申浞咬着牙,俊颜如鬼魅令人畏惧。

  不过一盏茶时刻没见,他无法相信向来蹦蹦跳跳的申书苗会如此奄奄一息、伤痕累累。要是咏长没发觉他被迷倒,或许他有朝一日会见着少了只手的她!一直以来,他对申望贵多方容忍,瞧他给自己种下什么因?不解决是不成了,他不会轻易放过申望贵!

  “你……你……把她……这小贱人!”一瞬间,申望贵明白儿子话中意思,又气又恨地痛骂。又飞了!到口的肥鸭又飞起了!他捶胸顿足不已。

  “住口!你真以为申府的当家还是你吗?父亲!”申浞一挥手,吓住申望贵的满口怒骂。

  吞吞口水,他尖叫:“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邪诡一笑,申浞柔声道:“不妨告诉你,你老了,于公于私都不适合再操心。”又一笑,他更温柔道:“你明白吧!父亲大人!”促狭地加重末两音。

  喝醉酒似的,申望贵不稳地往后退着,一跤跌入椅中。无力张着口喘气。他不会怀疑申浞的能力,那代表着他……

  见父亲如泄了气的皮球般软倒椅上,申浞冷哼了声,转向咏长道:“将苗儿带回混沌居。”

  此时,原已陷入昏迷的申书苗猛地睁开眼,凄厉叫道:“我不回去!绝不回去!娘!救苗儿!”挣出咏长怀抱,也不顾带伤的手。

  “杜雪雁!你敢拦我!”申浞不待杜雪雁有所反应,黑眸一瞪,吓得她僵在原地。

  “娘!娘!救救苗儿!救救苗儿!”她更奋力挣扎着,声音却低了,并觉有气无力。

  “你就是不愿回混沌居!”申浞怒吼,一箭步上前狠狠握住纤腕,似欲将之掐碎。

  双重疼痛洗去她的血色,悄脸白得发青,额头布满细密汗珠。饶是如此,她仍倔强道:“不回去!不回去……不回去……”语尾消失在呢喃中,神志已然飘远。

  她好累,也好疼。疼的不只是手,还有心。谁来怜惜她?娘吗?不可能,娘太懦弱了。爹吗?她的亲爹早不在人世。“他”吗?别再痴心妄想了吧!

  直到昏迷前,她念念不忘绝不回混沌居的事。离开申浞,离开这伤心地。嫁给那庆王爷什么的也好,或许会有人来怜惜她了吧!

  真的,她什么也不求了,只要有个人愿意怜她、爱她、保护她,就算是个乞丐也无所谓。

  好累了,真的……好累……泪水滚着,她的意识碎成千万道光线,消失在暗色中。

  第七章

  雅洁房中,以嫩绿为基调,缀有些许鹅黄、粉青,令人不自觉放松心情。然而,房中空气却是冷凝的。一个黄铜脸盆被搁置于桌上,在日光照射及微风吹拂下,在白洁天花板上投射青澄澄的水纹,或上或下的缓动,平添诡异与不安。

  置于一角的大床,青绸帐幔垂下,掩去里头人影,间或受风吹撩掀起一角,便瞧见一张惨白憔悴的娇颜,及被层层固定于胸前的断臂。

  少女睡得极不安稳,失去血色的樱唇偶会发出几句语意不明的呓语,细致眉峰更一直结在眉心,愁浓得化不开,日渐侵蚀她活力。

  “小姐醒了吗?”门外,细弱女音不安地询问。

  “还没……别心急,没事的。”略高亢的男音应着,柔声安慰。

  “万一小姐醒来发现在混沌居中,会怎么?”女声更加不安,微微发着颤。

  一时沉默,好半晌才听得回答。“没事的!没事的!”像在说服自己。

  “大公子去找庆王爷吗?”

  再次沉默,再开口时,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你累了,歇会儿。”

  “庆王爷是好人吗?”这回,她可不会轻易被哄过去。

  “我不知道。”答得心虚,强自镇定。

  “是吗?我原想,若庆王爷是好人,小姐何妨嫁过去,也比在大公子身边好。”叹口气,她由衷道。

  “太难,就算庆王爷是神佛下世,也不可能娶了小姐……照常理说,小姐与大公子是……乱伦!”虽然他不这么认为,但申书苗身败名裂的事实并不会改变。

  “是呀!”长长叹口气,也无法否认。

  “你们在多嘴什么?”低沉男音蓦地插入,带点薄责,倒也不如何严厉。

  “咏护卫!”小钰、阿奴异口同声道。

  微颔首,咏长问:“小姐可醒吗?”

  摇头,小钰道:“咏护卫,大公子去见庆王爷吗?”

  “是,作个小拜访。”语意躲闪。

  “小姐……能嫁庆王爷吗?”又问,已属逆龙鳞之语。

  铜铃大眼嗔怒瞪向她,咏长沉喝道:“活腻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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