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小婢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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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回,申漓轻轻退开了数步。

  过往只有何小铁,如今只有娄宇衡,她的心专一得无法在同时容下第二个人,实在无法了解爱上两个男人的心情。

  是她怪异吗?听大哥提过,京城中许多贵妇实际上都与人私通,算是种搬不上台面的黑市风潮。

  突然,她发觉老板还发着愣,没将药交来。"药?"伸出手要拿,又瞧见一张红到要滴血的面孔。

  细届轻蹙,她索性自己由他手中拿过了药。"怎么算?"

  "对……对不住……实是王妃太像我家那口子,一时二时看呆了。"大汉如大梦初醒,搔着头羞赧的笑。

  "我像尊夫人?"申漓轻笑着问,乡下的寻常夫妇间,有种莫名的温暖。

  大汉呵呵笑道:"哪是什么夫人?一个粗鲁婆娘罢了,可惜她的脸。"言下颇有将妻子比美天仙之意。

  听出他的骄傲,她又笑了。论相貌,她并不美,至多只是清秀婉约,京城中的名门淑媛间,是属不起眼的一个。但在这小地方,她倒成了绝世美女,算有趣吧!

  "这药,多少钱?"

  又搔搔头,大汉不好意思道:"钱是不敢拿……但,王妃可愿意给小的那枝钗子?我想送给家里的。"

  "可以。"爽快地拔下发上一双珠钗,并不是怎么贵重的物品。

  欢天喜地接了去,他热情地送至门外。

  临走时,申漓掀起车帘又望了眼那户药店,正巧瞧见老板小心翼翼地替个面孔平凡的女子簪上钗子。

  她失笑,尽管自己生的并不好看,但比起那位妇人已可称上美人。而那双珠钗簪在那妇人头上,就像驴子戴红花,惹人发噱。

  但,何其羡慕这乡野夫妻,就算没银子,生活困苦,至少恩恩爱爱。相较起来,她一生算衣食无缺,赵芸娘和娄宇衡更是一生荣华富贵,然夫妻之间反倒没有乡下人的真实。

  收回目光,她望向睡中的两姐妹,未来的某一日,她们也将情场上受尽伤痛,只求能有个好姻缘,莫似她或赵芸娘,除了一生苦痛外,什么也没有。

  轻拢了拢两人散落的发丝,一个绣工巧致的香包突兀地闯入她视野。

  是赵芸娘绣的!脑中只闪过这个念头,她见过赵芸娘绣制的东西,不会认错的。

  香包是挂在星河颈上,花样是群排列似桥的飞鸟。她震了下,不加思索动手取下香包,在手中捏了捏,发觉其中有异物。

  面色不觉凝重,她轻手轻脚将星海翻个身,往颈上摸去--果不其然,也有个香包。

  拿下一看,是条由点点星子串成的河川。

  两个香包连起来应是"牛郎织女"的故事,看来赵芸娘将自己与向总比做传说中人。

  凝视着两个香包许久,申漓总算下定决心,取出随身携带的针线包,小心翼翼地挑开缝线。

  在内衬里她找到两张小线笺,连忙将之放进怀中,迅速地将香包缝好,挂回星河、星海颈上。

  当一切做完时,车子也到了庆王府。

  将两姐妹交由佣人抱回房去安睡,申漓到厨房去熬药--她不敢太早见到娄宇衡,怕自己会因心焦而误事。

  下人们告诉她说,他近来憔悴极了,若非一口气还没停下,几与死亡无异。

  目光没有焦点地对上红艳炉火,一窜一实的火舌如有生命般舞动。

  药草苦涩的气味已弥漫整个室内,她忽地回神,将火弄小。

  耳闻过谨王爷的促狭性子,喜用味道苦涩难以入口的药,上回她是尝过的,还被娄宇衡逼着喝下,结果吐了他一身……唇角温柔地弯起,他的怀抱很温暖,让人上久心。

  此时她想起收入怀中的两张纸笺,心中的好奇一发不可收,便取出来看。

  星海香包中的纸笺上是以丹青描绘几幅小图,画功并不特别精致,但笔触荏弱秀婉。

  第一幅是绘着一名少妇似被一名佣人模样的男子惊吓到。人物没有五官,但寥寥数笔间神韵栩栩如生。

  第二幅则是花前月下,少妇与男子亲密地依偎在一块儿。男子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正在对少妇承诺海誓山盟。第三幅只有一张放下帐幔的床,底下一行蝇头小楷--野有死麋。是诗经上描写女子受男子引诱,而发生夫妻之实的篇章。

  至此,申漓已确信赵芸娘与向总确实私通款曲,先前仍存有的些许疑虑至此消失。

  最末幅是少妇怀抱一对婴孩靠在另名衣着华贵的男子怀中,然她却仍回首与窗外男子痴痴相视。

  看完四幅画,申漓呆呆地发起怔,心思一片混乱。为何赵芸娘要将与向总私通之事绘以丹青,藏在缝制给女儿的香包内?她依稀还记得星海的香包背面绣有"平安"两字。

  她不懂,这何来"平安"?纸笺迟早会叫人给发觉的,赵芸娘难道不怕两个女儿会受拖累吗?

  不解,她只能展开星河的纸笺,还盼能得到蛛丝马迹来解惑。

  此张笺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秀丽字体,带些飘忽况味的优美字迹,应是赵芸娘死前不久所写,才如此气力不足。

  总:

  我不知此信是否会交入你手中,但只想同你说件事儿,咱们的女儿就求你多照顾了。

  你曾问过我,为何将女儿取名"星河"、"星海",这么说来你是忘了那夜了。你说咱们好似那牛朗织女,咫尺天涯。每日见面却不能长相厮守,只求哪日喜鹊儿能体贴咱俩的心意,搭座鹊桥让我俩会面。

  总,喜鹊儿不会来了,咱俩也成不了牛郎织女,眼前是一大片星子儿铺成的河海,欲使咱们俩面也见不着。衡哥确信女儿是娄家亲子,我不能再伤衡哥的心,他一直疼爱我,你是明白的。

  你明白何以将女儿取名"星河"、"星海"否?总,我将不久于人世,心中放不下的只有两个女儿,我不愿自己犯下的罪孽由她俩去担。

  你问我,为何上天如此残忍,在年少时岁便要取我性命,这是犯了错该负的代价,我从未怨过,因我未曾后悔爱上你。

  总,我不敢算这笺能否交到你手中,但我终究会将之缝入星河的香包中,我受不了煎熬了,死前我非将一切写下来不可。

  衡哥,若这纸笺是您发觉的,请别怪罪总和女儿们,一切都是我的错,对不住您、对不住女儿也对不住总。我不怕您要用什么方式诅咒我,只求您好好对待女儿,孩子们是无辜的。

  芸娘绝笔

  "这太自私了……"申漓气愤地低叫,忍不住就要将两张纸笺丢进炉火中,却硬生生停下。

  星河、星海身世之谜,解开了,接下来她该如何做?告诉娄宇衡这个事实吗?

  当然不!她立即否决。赵芸娘虽不智又自私,但至少说对一件事--孩子何其无辜。再说,之所以不死心地追寻两姐妹的真正身世,只是个人的好奇心所致,压根儿不必让娄宇衡知晓。

  内心的激动抚平下来,她若有所思地望了望被捏在掌中的纸笺,心下似有计划。然后,她将纸笺放入怀中。"向总,我们来瞧瞧这回,是你行还是我行。"

  第十章

  京城里人多口杂,诸多摸不清是真亦或假的流言,在一张张闲来无事的口传来传去。

  目前最具人气的流言是关于庆王府的。

  听说庆王爷日前被人下了奇毒,昏迷不醒,一条小命险些牛头马面给勾了去。所幸庆王妃求来帖灵药,暂时保住了王爷的命,但仍是凶险,不知支持得了多少时日。所以啊,庆王府正在找寻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杀人神医",务必救回庆王爷。

  东门边,几个老乞丐聚一起分着乞讨来的饭菜,七嘴八舌地讨论个不休。

  "老大哥,当真有'杀人神医'吗?"灰衣老丐满口食物还没吞,迫不及待就问。

  为首的蓝衣老丐搔搔身子,颇不以为然道:"我看没有,圣上曾说过呀!那谨王爷是当今世上最厉害的大夫了,怎会有人比得上唷!"

  "老大哥,谨王爷是很行的大夫吗?"有些怯懦的声音来自个黑衣老丐,他是三日前打苏州来到此地的。

  "老弟呀!你打外地来不清楚,咱皇城中的御医,时常要请教谨王爷呢!行不行?这还用问吗?"

  黑衣老丐笑了笑,呢喃道:"我自知他有多行……可还差得太远……"

  原本苍老无神的眸子竟尔迸出异光,狰狞叫人心惊胆战。一双如同猛兽似的眸!

  他正是向总。为怕娄宇衡没被毒死,或又来个碍事之人,他巧扮乞丐,躲在京城中。

  果不出所料,司徒连那碍事的家伙,保住了娄宇衡的命,虽只是暂时,但够他等到"杀人神医"了,到时一片心血将付之东流。

  向总紧捏住拳,他绝不让这件事发生。

  星夜,向总趁护卫交班的空档翻墙进入庆王府,风般迅速地来到娄宇衡寝室外。

  左右窥探了下确定没人之后,他轻手轻脚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反手又将门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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