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爱哭丫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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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她已不是清白之身,哪能嫁人?而芳心化为灰烬,她只怕也活不了太久了……

  是夜,茗香悄悄溜出传府,凭着记忆来到一片梅林……她知道三小姐爱梅,这片林子子在君家被抄之前,主仆二人常偷偷跑来。

  现在是初夏,梅林一片绿意,不见花朵,她轻叹道:“我这傻丫头,夏季那有梅花呢?”

  只是……如果可以,她多想再看一次梅花,回忆那段平稳安逸、没有悲苦的日子……

  “对不起,三小姐,虽然您告诉茗香,自戕的人会下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但茗香现在只能求死了……”解下腰带,就着树枝打上结,她合着眼轻祷。

  她知道自己太过怯懦了,然而唯今之计只能求一死。不知道傅雨村会不会偶尔想起她,或者忘得一干二净?

  不由苦笑,她猜是后者吧!既有了紫柔格格,又何必挂心她一介小奴婢?

  心已死绝,她闭上眼,伸颈就环……

  第八章

  支着下巴无聊地看着窗外,茗香终于又忍不住转回康玺身边,细声问:“康大哥,我真的好闷,可以去厨房逛逛吗?”

  “你身子未好,多休息休息不好吗?”自书中抬起头看她,康玺微微叹道。

  “可是人不该整日不动,那会变懒变笨,茗香已经不够聪明了,再笨下去就糟了。”她不肯死心的力争,实在问到快疯了。

  揉揉下颚,康玺为难地道:“但……大夫交代你要多休息的,你能不能忍一忍?”

  轻叹,茗香以了解的语气道:“我明白你怕我又寻短见……不会了,康大哥,茗香其实已经死了,不用再寻短了。”

  约莫半个月前,茗香在梅林上吊,正巧被康玺所救,一条小命总算才没魂归西天,就留在康府住了下来。而康玺也不知怎么莫名的对她有好感,将她认为义妹,无微不至的照料着。

  “我还当你性子开朗了些,怎么?原来还是忘不了傅雨村那个负心汉呀!”蹙眉不乐,对茗香的痴心感到不以为然。

  “老……不,傅大哥……”被康玺一瞪,她立即又改口,只觉颇不习惯,小脸不由得皱了皱。

  “嗯!傅大哥?”一颔首,他以眼神鼓励她继续说。

  “他一直无心于茗香,何来负心之说?”她是知道的,一直都知道,也从来没有怨过他。一切都是命,谁要她只是个小婢女,又在紫柔格格之后才见到他

  “说到底你仍是帮他……你连清白都赔给了他……啊……”突然发觉自己说溜嘴,连忙别开首打算装傻。

  “啊?哦!你太痴心了……”康玺打算装傻到底。

  “不!你说……你说我的清白怎么了?!”那件事……那件事应该只有她自己知道才对,怎么可能……

  明白无法再装傻了,康玺只能叹道:“你的清白全赔给了傅雨村不是?他知道,他说那是你的命,一辈子是紫柔格格的替身。”

  纤躯倏地一软,茗香整个人往地上跌去,康玺连忙搂住她,阻止她的坠势。

  “他知道了?为什么……”喃喃的闷道,她再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为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他眼中的闹剧……她不怨……真的不怨,只是一想到他无心于己,就好心痛……

  “西陵原想让你走,因为傅雨村变了,喜怒无常又残酷,西陵认为是你的关系……唉!其实也不能怪西陵小题大作,他答应他娘好好保护雨村。”索性全盘托出,反正再瞒也不是办法。

  “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我不该出现,不该出现的!”连退数大步,她自责不已的泣喊。

  以前在君家时,奴儿老说她自己带衰,抄家时也说是她克倒了主子……现在想来,或许带坏运给人的并不是奴儿,而是她吧!

  “不不不!茗香儿,这错也不在你呀!是雨村那家伙自个儿没用,而西陵那家伙又过度护主心切,总之……这一切都是命,怪不得任何人。”边叹边说,康玺以待妹子的友爱,将茗香搂在怀中安慰。

  “康大哥,我不想留在北京了,我想回故乡去。”轻轻偎在他身上汲取温暖,她终于下定决心道。“你的故乡在哪儿?还有亲人吗?”她的提议令康玺深感不安,关怀地询问道。

  呆呆望着窗外不答语,半晌之后茗香才回道:“康大哥,我爹其实是旗人,我的故乡在黑龙江左近……我是不吉利的孩子……”

  螓首深深的垂在胸前,她实际上并不想回故乡……十年了,她完全没有家人的音讯,大伙肯定早忘了有她这个人了吧!不管如何,她是个污点、是个包袱,一个旗人与汉人混血的孩子。

  “你有旗人的血统?”康玺不可置信的轻叫出声。

  缓缓一颔首,茗香抬起头悲哀地看着他道!“没有人在等我,娘和继父、三个弟妹,都觉得我是个丢人现眼、不吉利的孩子,克死了自己的亲爹,还要克其他人……”

  许多话她藏在心底不愿讲,她一直是怯懦悲伤的……多可悲,如此之大的天地竟没有人在等她,只能四处漂泊……

  “傻丫头!你何苦如此折磨自己!”康玺心疼的搂住她,不忍见如此善良的女子一再自责,沉陷在日复一日的悲哀中。

  怪不得她从不求任何东西,只因她早已认定自己没有那种资格……天!幼年时,她的家人究竟是如何欺侮她的?才造成今日的茗香。

  “康大哥,我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可是,我不愿再待在北京了,我好怕再见到老爷。”含着泪,她近乎哀求地低语。

  略一思考,康玺弹了弹指道:“不如去承德吧!正巧傅老夫人也在哪儿,她应该能想到法子安顿你。”

  “可是再一个月,皇上不也要到承德去避暑,老爷是兵部尚书,应该也会去吧!”想想并不妥,她下意识的抗拒去任何傅雨村会到的地方。

  “依傅太君的性子,不出半个月能安顿好你,安心吧!不会再见到傅雨村了,相信为兄好吗?”康玺拍拍胸脯保证,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

  考虑了片刻,茗香颔首答应……已然别无他法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听天由命了。

  风尘仆仆的回到了府中,傅雨村没料到会碰上有人告他诈财骗婚,一时愣得不知如何是好。

  除下湿透的披风递给老总管时,他忍不住问:“告诉我,谁要嫁了?”

  “茗香儿。”平平淡淡丢出三个字,老总管没事人似的告退。

  剑眉一蹙,傅雨村顿时感到莫名其妙的忿怒……茗香要嫁?为何他不知道?又为何变成了诈财骗婚?

  “主子,这位是城西的秦秀才,在乡里间以文采闻名。”佟西陵压低了声替主子介绍,知道他根本不会认得来者何人。

  轻一颔首,傅雨村温声道:“秦秀才是吗?久仰、久仰,请问有何指教?”

  哼了声,秦秀才高傲的撒头,咄咄逼人地道:“在下是来讨公道的!你身为大清尚书,怎可做出欺压良民之事!”

  “我不明白,在下何时做了欺压良民之事?”微一挑眉,秦秀才的无礼令传雨村大为不快。

  “别以为身为尚书我就怕你!先说其一,你分明要媒婆来,说要嫁小民一名婢女,哪知婚嫁之日竟抬了空轿过门;其二,小民已付聘金二十两,至今日仍拿不回聘礼;其三,小民这两个多月来日日上府,只为求回公道,你却避不见面,这不是欺人太甚!”一甩袖,秦秀才盛气凌人地斜睨傅雨村,全不将他放进眼底。

  默默以对,傅雨村一摆手要佟西陵送客,秦秀才那目中无人的高傲,实在令人友善不起来。

  理解一点头,佟西陵一咳,正经八百道:“秦秀才,甭以为你是个考场失利八回的落第举人,咱们家老爷就容得你放肆胡来。先说其一,咱们傅府从来也没请媒婆去同你说亲,自然也没有嫁婢女的事儿;其二,咱们好歹也是尚书府,你那二十两塞我的牙缝都不足了,就算想贪财也不会如此小家子气的没远见,所以咱们没拿二十两;其三,咱大人今日才从边关赶回来,之前当然没法子让你见着面啦!除非你不远千里到边关去;最后,你总算孝感动天见着咱大人,可以请回了!”

  充满戏谵讽刺的一席话,说得秦秀才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涨成了紫色,用力甩袖,怒气冲冲的狼狈逃走。

  “成了,恼人的苍蝇总算走了。”拍拍手,佟西陵得意洋洋的向主子邀功。

  苦笑以对,傅雨村啜了啜口茶才开口。“多谢多谢,真不亏是以伶牙利齿闻名于朝的佟西陵。”扬扬下颚,对他得意地笑了笑,佟西陵一整面色道:“对了!这是怎么回事?茗香儿何时说要嫁人了?”

  “不知道……你去找茗香来,弄清是怎么回事。”神色一凝,他微显烦躁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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