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君清姮才抬起头,拭去不由自主淌下的泪,扬起一抹苦笑:“唉!爹,女儿真是没用,明明立誓不再哭泣的,却还是……”
如果是大姐、二姐一定能想出很好的方法来解决眼前的事情,若是小妹,也总能随遇而安……
不像她,想不出办法,又不能放宽心去过日子,家里四个姐妹,就属自己最没用……
想来伤心,又思念父亲姐妹,她起身悄悄溜出了帐外,因为宴会的关系,平日守在帐外的守卫都不在了,她十分顺利就溜走。
走在茫茫草原上,君清姮寂寥地仰望天际,银盘似的月亮比京中看到的要大、要圆、要亮,整片草原笼罩在似水银光下,美丽神秘得令人害怕。星子因月的光明而显得稀疏黯淡,君清姮 不由得看痴了,”痕清泪也不由自主滑落面庞。
“你怎么会在这里?”茂巴儿思突然地出现在她身后,语调中满是不苟同与厌烦。
轻轻回首,晶莹了泪珠被月光一映,隐隐闪着奇妙的光晕,衬得她无比楚楚可怜、又如飘飘谪仙,美得令人屏息。
幽幽弯起唇角,她淡然到:“不一样了,全都不一样了……”
莫名为她一阵心痛,他也放柔了声音:“什么全都不一样?”
笑而不语,她垂下头缓缓朝来处行去……
得心应手的马头琴声,悠扬动听,
洁白无暇的哈达,闪闪发光,
传统的三项那达慕,接连不断,
蒙古族力士,整队上场。
草原上远远的便能听见一阵阵歌声悠扬,场面是一片热闹欢愉,人人脸上均带笑容,爽朗亲切十分纯朴,不同于战场上的凶狠肃穆。
才刚赶回呼和浩特,绰和尔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直接赶到那达慕大会会场,不花已先到一步,正身着摔角的服饰与几名壮汉交谈。
所谓的那达慕大会是传统的游艺会,其中有三项特定的竞赛——骑马、射箭及摔角,是男子们相互显露本事的比赛,胜者便是草原上最强壮的勇士,会得到所有人的钦佩尊敬。
绰和尔每回都会参加大会,并得到最后优胜,借以奠定未来选汗的基础。
“绰和尔!”嫩呼呼的呼唤声在吵杂人群中仍显突出,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一匹红色骏马上是身着大红衣衫的小女孩。
“银月。”唇角含笑,他也策马迎了上去。
“你到哪儿去了?我都找不着你呢!”骑到他身侧,银月噘嘴娇嗔,一双灵活大眼直往君清姮身上溜。
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君清姮仰首对绰和尔轻求:“放我一个人骑马好吗?大家都在看了。”
打他们一出现在会场上,大半的目光便集中过来,神情半是好奇、半是不屑。
与男人共乘一骑的女人,只有几种身份,其中一样便是受宠的女奴。君清姮虽然穿着蒙古装束,但她的美丽很明显不同于其他人,气质更是明显不同,大伙儿全心知肚明了。
“你是谁?”操着生硬的汉语,银月神态极为不善。
“她是我的小女奴,很美丽不是吗?”他代君清姮回答,疼惜表露无遗。
吸起嘴,银月将马鞭甩呀甩,充满敌意地瞪是君清姮娇斥:“你滚开,绰和尔是我的丈夫。”
“丈夫?”君清姮瞠大了眼充满诧异。
银月看来不过十二岁左右,比绰和尔小了十五岁左右,就已经嫁人了吗?而他……有妻子了!
“不对,是未婚夫。”他纠正她的说法,不动声色地搂紧君清姮,像是安抚。
芳心一悸,她垂下头不去看他,在心中不住对自己说一切都只是错觉,他怎么可能会安抚一个女奴?
“都一样,等我满十五岁时,你就会将我娶回去,那时你是大汗,最伟大的大汗,我的丈夫。”银月笑盈盈的,挑衅地看着沉默不语的君清姮。
她是现任大汗最疼爱的小女儿,草原上人人喜爱的一朵“会走路的花”,就算眼前的君清姮有着少见的美丽,她也不会想要退缩。
“半年后的选汗会,我不一定会被选上。”怜爱地揉揉银月地黑发,绰和尔言不由衷地谦逊着。
“你看大多汉人的书了,现在的情势你一定会被选上,我也一定会帮你呀!何必说话别别扭扭的?”颇不以为然地啐道,她又瞥眼瞪了君清姮一下。
“她听不懂蒙古语。”看出她的疑问,他不自觉护着君清姮。
“既然到这来,至少要听得懂。”
温柔地替君清姮将垂落在颊畔的发丝撩到耳后,他浅笑道:“我不想逼她,再说她远离家乡,我陪她说汉语多少能减轻她的思乡之苦。”
“你就没这么疼我!她哪里好?瘦巴巴的,只怕连一颗蛋也生不出来!”银月可是大为不满,甩来甩去的鞭子看来极想往君清姮脸上抽去。
“别乱来!”绰和尔沉声警告,虽然知道银月不至于如此刁蛮,却也不愿意君清姮有分毫危险。
气得牙痒痒,银月举起马鞭指着君清姮道,“汉女!你等着,我将汉语学好就来找你。”
语毕,她朝绰和尔扮个鬼脸,催马跑远。
“她是个好女孩。”目送火红的身影远去,君清姮叹息似的低语。
“走吧!我带你到棚子那里休息,茂巴儿思会保护你。”看看时间,比赛快开始了,他必须去做准备。
“茂巴儿思不参赛吗?”感到奇怪,她以为凡是成年男子都必会参赛呢!
“他被那群盗匪伤到了腿部,无法参加。”对于她的询问,绰和尔可颇不是滋味。
如果今日是换成他无法参赛,别说一声半句的询问,只怕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并不知道他的心思,君清姮只轻轻点了头,任由绰和尔将她抱下马,一路抱到了场外的棚子内,安放在织满美丽花样的毛毡上。
看他巨大强健的身影背着自己远去,君清姮差点忍不住出声叫住他的脚步……一抹隐隐的不安悄悄笼罩上心头……
茂巴儿思在她身边坐下,倒了一碗马奶递给她。“别替族长担心,他是每年的优胜者。”
“我不担心……茂巴儿思,大汗也有来吗?”接过马奶,她带着些心虚收回目光。
“当然,银月公主既然到了,大汗必然也到场……”四下张望了下,茂巴儿思便指向不远处一顶华丽的棚子。“就在那儿,正中央的老头子……哼!又对那些清官儿打躬作揖,丢尽成吉思汗的脸!”
顺势望去,她终于见到她应嫁的丈夫——一头白发、一脸白须、满脸横向、凶狠无文,典型蒙古人该有的样子……
手一颤,半碗马奶茶洒在她裙上,她却全然无所觉……不!这样的男人,就是她一生的寄托吗?她不要!
连忙别开脸不再看他,她喘着气思绪是一片混乱。不愿自己的一生赔在如此粗鲁不文的男人身上,然而她又如何有“不愿”的资格?难道能将身上所背负的任务弃于不顾吗?就算能,她也不可能一辈子留在绰和尔身边,已经没有退路了,她必须成为大汗的妻子……
一阵雄壮的歌声打断了她翻涌的思潮,排成两列的蒙古壮士穿着捧角的服饰,边舞边跳奔向主席台。
“这是‘出阵歌’,摔角比赛要开始了。”茂巴儿思声音高昂了起来,现场气氛越来越热络。
莫名的,君清姮的情绪也被带高,她不由自主站起身,随着群众围绕到摔角场边。
比赛正式开始,不花和绰和尔势如破竹,往往一招半式间便将对手打倒,依情势看来,最后应是两人的对仗。
绰和尔胸前不知被挂上多少条彩色布条,迎风灿然地摆荡。
君清姮如着了魔般,不住靠上前去。正在场边等待下一场比赛的绰和尔,一眼便瞧见在人群中婷婷俏立的君清姮,她小脸因兴奋一片晕红,娇美异常。
朝她走去,他自脖子上拿下一条彩布,挂到她纤白颈子上,俯身在她脸上轻轻一吻,又转身返回场上。
愣愣地任他做完一切,她不自觉抓紧彩布,一股风沙混合草汁味道的男性气息钻入她鼻中,她不由得迷失了心神。
场上,是不花与绰和尔的对战,实力相当的两人在场上缠斗不休,气氛紧张不已,群众的情绪更是异常沸腾高昂。
终于,不花一闪神,被绰和尔摔倒在地,顿时欢声雷动,人们齐声高呼:“纳钦!纳钦!纳钦!”
绰和尔俯身扶起不花,朝群众挥手致意,跳着舞离开场内,走回君清姮身边,一把将她搂起。
“好精采的比赛!”她仰首看他,小脸红扑扑的极是兴奋。
“很高兴你喜欢,接下来的赛马是重头戏,你应该会更喜欢。”情不自禁在她唇上偷个香。
她羞赧地将脸藏入他怀中,又忍不住抬起头兴奋不已地同他交谈:“赛马我看过,我爹爹也很善于骑术。”
“不是我有心看不起人,但是你们的赛马充其量只是小孩子的玩意儿。在咱们这儿,是不用马鞍、不穿靴子,放马快意奔驰,这才能称为赛马。”拧拧她鼻尖,他找了个好位置放下她,又要再下场去。
“你要小心。”明知自己不该对他关心,却总是不由自主。
咧嘴一笑,他拿下腰上佩的荷包递给她:“放心,我还没出生就会骑马,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