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欢姐--”倪映珂羞得抗议了一声,抱着文件跑开了。
“那……不好意思,我可能会晚点送她回家了。”倪志明倒是落落大方。
看着映珂终于找到可靠的归宿,她心中的欣慰更甚于重振“倪氏”。人声沉寂后,程予欢又投入于文件的批阅。
然而今天的眼睛似乎特别累,不到十点,她便忍不住往后一仰,闭上眼睛休息。哪知这一歇,她便熟睡到听不见开门的声响,甚至连身体被人抱起亦不自觉。可笑的是,令她沉重眼皮勉力睁开的力量,竟来自一股钻人鼻端、进而翻搅胃部的蛋香。
涣散的焦距回复正常后,程予欢被眼前这处陌生的环境震傻了!她刚刚明明靠在椅子上小唾的,怎么此刻会躺在这张大床,而身上还盖了件薄毯?走出卧房,客厅旁边是满桌可口得令人口水直流的佳肴。正觉得奇怪,一个熟悉的声音吓得她猛回头--
“肚子饿了吧,我可真怕你睡到明天呢,”
“你--”唐尔恕?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也不懂得照顾自己。”他说着脱下围裙,示意她坐下,“三餐既不定时,又没命地工作……”
显然他十分清楚她的一切作息。而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与他相见的情况下,程予欢纵然想逃离那对溢满关爱的黑眸,“饿势力”却逼得她坐下来以平息肚子的抗议声为先。
“我怎么会‘来’到这里的?”半饱后,她才有力气追问。
“我抱你上来的。”
“抱我……”上来?这个答案令她呛着了,“咳、咳、咳!”
“怎么这么不小心?”唐尔怨立即送上一杯水,着急地拍着她的背。
“你、你……”她喘着气儿问,“你又把‘家’搬到我公司楼上了?”
“我不是说过吗?你这辈子别想脱离我了。”唐尔恕以鼻尖抵住她的,“知道我的日子过得多苦吗?这种只能在暗中默默守着你的折磨,你到底还要让我承受多久?”
“尔恕……”她当然晓得唐尔恕为“倪氏”出了多少力,包括那笔低利贷款也是他假借银行的名义借给映珂的,只是万万想不到,他一直都近在咫尺。程予欢撇过头,不敢让盈着热泪的眼眶与他相对,“别这样,我……”
“安伯父都去世大半年了,为何你还无法走出过往的伤痛?”唐尔恕扳回她的下巴,“你为他的女儿做了那么多,即使是亏欠吧!也该算弥补过来了,难道你真想关在‘赔罪’的象牙塔中一辈子吗?”他突然将她横抱起来,走向软床,“我答应过彻底远离你的生活,直到你恢复平静为止。既然你已经回到‘倪氏’,更和映珂建立了友谊,也该是我俩破镜重圆的时候了,”
“尔恕,别……”程予欢的心直跳。
“你知道我等这一刻多久了吗?答案是七个月二十天又五小时军八分……”说着,他倾身以唇去追索累积半年多的情债,“这段期间,我的感官细胞起码死了几百亿个,如果以复利计算的话,你恐怕得待在这床上三天三夜,才够还我千分之一的利息。”
程予欢傻眼了--三天三夜?
“你这是干什么?”在她愣怔之际,唐尔恕乘机以布条将她的手绑在床头。
“防止你逃跑哇!”他邪恶地眨眨眼,“放心!赵秘书会通知映珂,说你休假去玩了,三天之后才回家。”
“赵秘书?”那个忠心耿耿的部属何时被收买的?“你别开玩笑了,我还有很多公文要批呢!”
“小姐!本人很荣幸能为你做全身‘指压’的服务,你想由哪部分开始呢?”唐尔恕褪下她的衣衫,调皮的舌头在她身上四处滑移,“颈部?腹部?还是……”
“喂……”几经忍耐,她渴望的声音终于被挑诱出来,“噢!尔恕……”
唐尔恕领着她浮沉于激情的洪流,他们是如此贪恋对方的刚或柔,揉混的汗水渐渐浸湿了被单……
属于男人与女人的战争,终于宣告休止。唐尔恕这次不敢先行闭眼,直到确定她因筋疲力尽而沉沉睡去,才解下她腕上的布条。
“祝好梦!我的宝贝……”
唐尔恕当真说到做到,程予欢被强行留在他的公寓整整三天才被送回安乐园。而倪映珂则不晓得是知情或者无意,居然还问她:那里好不好玩?
从此,他们的恋情似乎在一夕之间公开化了,同事们虽然不说,对于唐尔恕的经常出现在公司,都投以羡慕和祝福的眼光。甚至在某家杂志社刊登两人热恋的新闻后,倪映珂还为他们打抱不平呢!
“这些记者真是无聊,净写些不实的报道,全给我扔了!”
不过,倪映珂叫赵秘书丢掉的杂志,仍是被程予欢偷偷捡了起来。想不到她的“风流史”除了前三任丈夫与唐尔恕外,之间还穿插了陈少朋,连倪志明、阿布他们也被渲染得好像全跟她有啥暖昧关系似的。
自身的毁誉,她并不会放在心上,惟独对这些无辜者感到抱歉万分。特别是唐家,不晓得唐秉尧是如何看待儿子的维闻。在她不打算结婚的坚持下,唐尔恕似乎也把那纸婚约看得很淡,然而身为家中香火惟一的承传者,他的“从一而终”只会令她更加内疚。
她早有打算在公司步上轨道后,从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中抽身。可是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却让她作出提前离开的决定。
“程小姐,你人长得漂亮,年纪轻轻即爬到董事长一职,如果能有这样的媳妇,我们当然也感觉到十分荣幸……”蔡素芬私下约她出来恳谈,语调由客气变成了苦苦哀求,“因为忆芊生的是女孩,唐家全指望尔恕开枝散叶了,偏偏他根本不想结婚,更把我们传宗接代的叮咛当成耳边风。我知道唐家没资格、也没条件请你成全,就算是可怜可怜我们两个老的,请你高抬贵手放了他吧!我、我给你跪下--”
“伯母!你别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她怎承受得起?程予欢扶起这位涕泪纵横的妇人,“我答应你!”
“你真的愿意?”蔡素芬不料她如此爽快,讶愕了几秒,赶紧从皮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我知道你并非重钱的女人,但这毕竞是我的一番心意,请你--”
“伯母,我不会收的。”她摇摇头,微笑道,“即使你今天不来找我,我还是会选择离开尔恕的。”
“你……”蔡素芬困惑了。何以她在说出决定时,还能笑得那般……心满意足?
“做人不能太贪心,尔恕已经给了我最美好的一切。”她背过身去,掌心抚着平坦的小腹,“很抱歉,我害你们为他操了不少心,现在该是我把儿子还给你们的时候了。”
经期一向不准的她,直到前天去医院检查才确定自己怀了身孕,也就是这个原因促成她下定决心的。因为一旦尔恕得知她有了孩子,势必会想尽办法逼她结婚,所以程予欢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却在进行“消失”的准备。
“程小姐,你还好吧?”她的气色似乎苍白了点。
“我没事……”程予欢深吸了口气,交给蔡素芬一只绒布盒,“我明天将到国外出差一趟,麻烦你把东西交给尔恕,他就会明白我的心意了。”
分离,是痛苦的;思念,是磨人的。但这一切都因为新生命的成长,而显得微不足道。每每抚摸着日渐隆起的肚皮,程予欢眉宇间的淡愁,很快就被母性的光辉冲散。
转眼之间,来到这里有四个月了。这个小镇不仅环境清幽,而且人口稀少,最适合母亲养病了。由于租的地方离疗养院不远,一大早推病人出去呼吸新鲜空气,成了程予欢每天必尽的孝行。自从动了脑部手术。母亲语言的表达能力的确大为进步,现在已能将含糊不清的单字串联成句子了。
“我不散步了!”程淑芝今天有些反常,居然赖在门口不出去,“妈有朋友要来。”
“朋友?”母亲不是早和所有的亲朋好友失去联络了吗?
而程淑芝只是神秘地一笑,还要她别太急着回家赶翻译的稿件。十点过后,疗养院门口突然来了三辆车,程予欢一抬头,几张熟面孔教她震惊得张大嘴。
“予欢姐!”倪映珂是第一个下车的人,“你实在太不够意思了,居然不声不响就走人,害我差点被成堆的公文给压扁……”原本要跳上来拥抱一番的她,这才发现到……“你怀孕了?”
“你怎么晓得我在这里?”程予欢尴尬地瞥了眼随后的几位,他们都因倪映坷的尖嚷而把目光投注到她身上,尤其是唐尔恕,他的眼瞳迸射出被欺瞒的怒火。
“是我打电话通知尔恕的。”程淑芝朝另外两个陌生人点头,“请问二位是?”
“对不起,她是安希宽的女儿倪映珂,我是她家的法律顾问梁学山。”梁学山自我介绍后,问:“听说程女士今天想为唐家的人讲个故事,不晓得我们能否旁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