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若寒心中一凛。这老头好利的眼,居然瞧出她是女儿身!
“聪明的,就快带我进去!”既然被人识破,她不再刻意压低嗓音。
“你进藏剑阁有何目的?”被她剑柄一捅,老太监连喊道:“好好好!我不问,奴才的骨头禁不起这般伺候的……嘿!幸亏我弄到了钥匙,否则你岂不白跑一趟了?”
“弄到钥匙?”末了的那句咕哝,登时让冷若寒微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嘘——”老太监只是贼兮兮地指着前方的巡逻队,提醒道,“他们快要走了!下一回来巡的时刻是四更。”
待侍卫一离开视线范围,他们立即鬼祟地进入藏剑阁。
“哈,没想到宫中御厨的美食多,皇上收集的宝贝也这么多……”
那太监似乎比她更兴奋,猛盯着那些奇奇怪怪的兵器。
“瞧他的贼模样,莫非钥匙是偷来的?”
冷若寒讶异地暗忖,但目光随即为置放在剑架上最高层的那一把所吸引——碧寒剑!她才点足一跃,倏然有个出手更快的人抢在她之前将剑攫了去。
“碧寒剑怎么会在这里?”老太监竟然也识得此一名剑。
“你——”冷若寒美丽的贝齿,不甘地咬了咬下唇,“你会武功?”
只听说有大内高手,从没听过有“太监”高手的,莫非他……
“小姑娘,你爷爷我只答应带你进藏剑阁,可没说要连剑一起给你。”老太监笑拈着长长的白胡须。
“死老头!你活得不耐烦了?冷若寒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清楚自己遇到了对手,“那皇帝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忠心耿耿?若非这些为防下人与嫔妃偷情,而狠心去掉你们‘宝贝儿’的主子,说不定您老还有含饴弄孙的机会。”
“说得好、说得好!想不到小姑娘与老夫有同感,当太监的确乱没自尊的。”接着他语出惊人地说:“不过我和他们不同,我早已儿孙满堂了!
话落,他便要转身离去。
“把剑留下!”冷若寒横在门口,锐利的梅花剑终于出鞘,“别逼我出手!”
“看在你挺懂得敬老尊贤的分上,老夫不想为难你。”那老头已用布包好碧寒剑,“这把是非之剑,不适合年纪轻轻的姑娘家耍。”
“但也不适合你这年逾花甲的老头儿。”她一急,立即使出招式攻了过去。
老人家倒是气定神闲,利刃临头时才微微侧身,闪过那一剑。
“好个‘春梅吐蕊’。”他甚至说得出招式,“你使的是失传已久的梅花派剑法!”
咦?他怎么知道?
梅花派最后一代掌门人——伍弄梅,早在三十年前辞世,而其弟子又无一能得师父真传,这套剑法才会失传。是以当她在比武大会上,使出这套由精研各派武学的段郁谦所传授的阴柔剑招时,井无人认得它出自何派,未料一个深居宫中的太监,居然一眼就识出。
“看来……我遇上了个武林老前辈!”她再进了一招。
“这招‘傲梅迎霜’耍得不赖嘛,小梅子若知后继有人,一定会含笑九泉的。”言下之意,好似他与梅花派的掌门人还是旧识哩,“不过,老夫可没闲功夫陪你耗下去了,再不走,咱们俩都得去蹲天牢啦!”
一个旋身,他格开了冷若寒的攻势,同时点住其穴道,而后扯落她脸上的蒙巾。
“哟,长得还不赖嘛!”他调戏的语气让女人听了都会不安。
“你——”冷若寒又急又气,气自己不该轻敌,更为对方的不轨意图而焦急。
“嗯!小梅子这下子就更开心了,因为她的后辈绝不会‘丢脸’。哈哈哈……”他得意地笑,因瞥见冷若寒胸前一块色泽墨绿的玉佩而止住,“这块玉佩打哪来的?”
冷若寒一低头,原来里衣中的护身玉石在打斗中,不知不觉给晃了出来。
“这是一块被下了魔咒的玉佩,如果你敢动它分毫的话,准教你死无葬身之地!”她狠恶地说。
“段郁谦是你什么人?”老头子竟直呼出她师父兼继父的名讳。
“你究竟是谁?”在未弄清是敌是友之前,她绝不会吐露身世。
“嗯哼!我果然没看错人……”老头子似乎得到了答案,满意地点头,“他的确把你们母女照顾得很好。”
他连娘都认识?这个人到底是……
“我下的力道井不重,相信凭你的能耐应该可以很快解开。”他已走到门口。
“喂!死老头!”冷若寒喝住他,“有种的就报上名来,他日必当上门领教!”
“我不叫死老头,你姐姐都叫我‘老怪物’。有空的话,上蜈蚣岭来找我吧——”
老人家的身影已飘出藏剑阁,但浑厚的内力仍将尾音清晰地传入。
“老怪物……蜈蚣岭……”冷若寒猛然一震,“他是祈笃君?”
@③@
话说冷家人有一段小小的传奇。
系出“空绝门”的冷傲天,与万毒之祖祈笃君的掌上明珠祈姬儿,原是一对私奔至幽谷隐遁的恩爱夫妻。孰料个性怪异的祈笃君,竟在一次错手后害死了女婿,祈姬儿因而与他脱离女父关系。直到多年后两人终于言归于好,甚至拜父亲“陷害”之赐,她才改嫁给冷傲天的师弟段郁谦。
虽然祈姬儿的“梅开二度”全靠她父亲的“推波助澜”,但冷若寒并未忘记这些年来的丧父之痛。原想将之碎尸万段、挫骨扬灰的杀父仇人,如今却在她眼前嚣张地夺剑而去,这简直是个奇耻大辱呀!
“老怪物!我绝不会留你全尸的!”
她恼怒地咬牙,但随即为接近的脚步声而心惊。
“藏剑阁那边好像有动静,快去看看……”嘈杂的人声似乎在不远处。
该死!老怪物下是说这穴道很好解吗?怎么费了好大的劲儿还动弹不得?
由于她愈急,心脉就愈不容易调匀,以致事倍功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飘了进来……
“是你?”太好了!救兵来了!“快帮我解开穴道!”
“嘘——”一只手拦上她的腰,独孤诺轻易地抱起她,在禁卫军进来前冲出藏剑阁,隐入暗黑的花丛中。
“放我下来!”头一遭被男人搂在怀里,冷若寒可别扭死了。
“别乱嚷嚷,难道你想引来禁卫军?”这温暖的身躯直逸出一股幽香,教独孤诺的心族飘摇,“想不到你真的夜间皇宫……找到剑没有?”
“被一位隐居在蜈蚣岭的高手早一步抢走了。”冷若寒好没气地说。
“哦?这个人的武功修为一定不凡,否则……”他趁机揶揄她,“你不会‘温顺’得像只猫。”
“你——”真恨不得捶打这可恶的男人,偏偏血路才通,还使不上全力哩!“那你来皇宫做什么?等着看我笑话吗?”
“我怎么忍心看你笑话?”独孤诺脸上的笑容蓦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款款的柔情,“我只担心你的安危。连日来一直在宫外探寻你的踪影,幸好今晚及时赶到,否则我真不敢想象后果……”
大凉山的初会,这女子舞剑的秀逸英姿已令人留下好感;而雅乐小筑的红阁中,她那纤指抚琴的娉婷倩影,更是勾去他大半的心魂。坦白说,冷若寒已经撩动他的情弦。想到莽撞的她可能因夜间皇宫、盗取国宝而被判死罪,独孤诺不由得心悸。
“你何必这么关心我?”冷若寒羞怯地避开他关切的眸子,一颗心却禁不住卜卜狂跳,“我……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
“谁说你不是我的‘什么人’?”独孤诺凑近她耳畔,“别忘了,几天前你我曾孤男寡女共‘浴’一室,我的身子都教你看光了,你还敢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你……你胡说!”徐徐的热气吹得冷若寒两颊生晕,酡红的娇容更显魅人光彩。
她害羞的模样另有一番风情,勾起独孤诺想狠狠吻她的冲动。
“那么……你是觉得那些还不够罗?”他坏坏地捏起她的下巴,“再加上‘这个’,如何?”
冷若寒低呼一声,已不及阻止那骤然贴近的脸庞。
娘虽提过洞房之夜的“用档事儿”,却从未教她如何抗拒男人挑诱的嘴。独孤诺的唇瓣炙猛地袭来,对她而言犹如未曾套过的招式,既生疏又令人招架不住。平日聪明伶俐的脑子,尽在这浊重的阳刚气息下化为一堆浆糊,直到……
“藏剑阁的物品清点过了,好像没少喔!”一位官兵向另一队人马喊话。
“这边也没半个人影,大概是眼花了。”大伙儿便传递着“收队”的指令,散了。
拾回神魂的冷若寒,惊觉自己的唇瓣已微微肿胀。
“放开啦!”猛然推开独孤诺的臂膀,她羞愤道,“你这天字号的大色鬼,上沾一贵的新城公主,下染映月胡同的莺莺燕燕,红粉知己何其多了,为何还三番四次调戏我?”
“也许在下在京城的名声狼藉,但我对你绝无调戏之意。”独孤诺轻喟一声,“新城公主的指婚是她一厢情愿,我对她毫无感觉。至于杨盼盼,她身世堪怜又遇人不淑,你在雅乐小筑所见的李承乾,乃贵为当今太子,亦是百般凌虐盼盼的夫婿。以碧寒剑交换盼盼的自由,便是他提出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