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渐渐稀薄,她连呼吸都没了力气,眼前一阵昏眩,让她睁不开眼睛。
隐约的,她看见了袁在昕模糊的身影,和他那张令她心碎的脸孔……
「别走……别丢下我……」她无助的低吟着,身子似乎凌空飞起,那种飘飘然的感觉,让她舒适而昏沉的合上了眼。
痛苦的感觉渐渐远去……她就要死去了吗?或许死亡才能让她获得真正的解脱……
已经好几年没犯气喘病的袁媚俐突然发病昏倒之垣惊醒了袁氏夫妇,也让整个袁家陷入惊慌,所有备人在屋里忙碌着,幸好袁在昕发现得早,否则后果不堪想象。
在施以紧急急救后,袁媚俐的情况逐渐好转,这才让袁家平静下来,
袁氏夫妇特别请了一名看护照顾着袁媚俐,才肯安心的让张医生先行离去。
「在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袁父忍不住问道,「小俐已经好几年没发病了……唉!你到底说了什么话刺激她?」
袁在昕沉默以对,这教他该怎么说?难道要当着父母亲和颜韵的面前,把媚俐那一番告白全盘托出吗?
想到刚才媚俐昏厥在楼梯上的情景,他就冒出一身冷汗,怎么样也没想到自己绝情的拒绝,会对她造成那么大的伤害与刺激。
如果不是听见她砰然倒下的声音,说不定就会错失救她的机会……他不敢想象要是媚俐因此而死去……他该如何向父母亲交代今晚的一切?
颜韵仔细观察着袁在昕若有所思的神情,以女人的第六感,她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
来袁家住了好一阵子了,每次袁媚俐一看见她,就是充满敌意的眼神,还有她老是追随着袁在昕的眸光,在在让她觉得其中必有问题。
不是没问过袁在昕,只是每回她才起个头,就让他打断了话题,并一再的回避。而今晚的情况,让她不能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她必须将一切问个清楚明白。
「天都快亮了,伯父、伯母,你们忙了一整晚,也该去休息了,这里就交给我和在昕吧!你们别担心。」
「好吧!那我们先回房了。」袁母说着,和袁父一同走出了女儿的房间。
颜韵送两老出房间后,又折回袁媚俐的房里,一进房,她便看见袁在昕坐在袁媚俐的床边,深深的凝睇着她,用手拨开她的发丝,眉头紧锁着,却掩不住双眸流露出的心疼,这一幕看在她的眼中,让她极不是滋味。
一听见她的声音,袁在昕反射性的站起身,离开床畔。
「韵……」他不自在的低唤着她。
「你还不睡吗?」看着他,她思索着该如何开口。
「妳要是累了,就先回房睡吧!有我顾着小妹就行了。」
「小妹?」听他这么说,她终于忍不住扬高了声调,学着他对袁媚俐的称呼,质疑的道:「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你把媚俐当成你的『小妹』来看待?同样的,在她的眼中。似乎也没你这个『大哥』呢!」
「别再烦我了,韵。」他无力的求饶着,「今晚我真的已经受够了。」
「袁在昕,你能不能别再逃避我的问题?我不只问你一次了!你要哄我,可以,但我不接受编造的谎言。」
「那妳想听什么?又希望我告诉妳什么?」他吼道。
忍了一整晚的怒意,终于爆发,颜韵成为袁在昕发泄怒气的对象。
「你跟她的关系并不单纯,对不对?你们一点都不像兄妹,你对她的保护欲超过了做哥哥的管辖范围,而她对你的占有欲更让我觉得莫名其妙!你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袁在昕,你不要再把我当成傻瓜!」
「我说了不要再烦我。」他冷冷的发出警告。
「你必须给我一个答案!」她不肯让步的站在原地,直直的望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答案?妳要什么答案?一切的问题都没有答案!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媚俐会来袁家,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爱上我,不知道我怎么会辜负了她,却带着妳回来──」他发狂的对着颜韵怒声咆哮,立泄着积压在心头的烦郁不安,坦承了一切之后,他像个消了气的皮球,无力的靠在雪白的墙上,双手插入发间揪扯着。
颜韵不可置信的摇着头,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她真的没想到事实竟是如此不堪。
「你们……你们不是兄妹吗?她怎么可以爱你……而你,你也爱她吗?」她的唇瓣颤抖着,一字字的询问。
「我们不是亲兄妹,根本不是,我们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我不知道我对她是怎样的感觉,真的不知道……」像是陷入一团混乱,他不住的摇着头,彷佛想藉此让自己清醒。
「在昕,你别这样……」听见他这么说,颜韵体认了一个事实。她知道自己不能松手,一松手,袁在昕就不再是她的了。「那只是一时迷惑,你对她或许只是想念、只是同情,绝不会是爱情。你爱的是我,是我啊!你才会跟我求婚,而我们也认真的规画着未来。媚俐年纪还小,什么都不知道,她会有她自己的未来,你也更应该清楚的面对一切,别让她影响了你啊!」
「颜韵……」
「我们回美国吧!离开这里,离开媚俐,那才是我们所要的生活。」
「妳让我再考虑看看──」他将脸埋进掌心,无法决定的摇头。
「不需要考虑了!难道你还要让一切错下去吗?继续留在台湾,只会让媚俐愈陷愈深,你也不会快乐,何苦要这样折磨彼此呢?」
「颜韵,我真的累了……」他颓丧的低下头,连说话都显得无力了。
「在昕,相信我。」她心疼的抚着他憔悴的脸庞。
「或许妳是对的……」他抬眸看着她。
她点头,红着眼眶紧紧的抱住他。她是自私,但是,不自私又怎能掌握住幸福?
袁媚俐还年轻,条件又那么好,随时都能遇到心仪的对象;但她认识了袁在昕许多年,最精华的时光都消耗在他的身上,对他更是下了许多工夫,好不容易才让他愿意对她承诺婚姻,她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也绝不让袁在昕有任何反悔的机会和理由。
清晨醒来,袁媚俐披着单薄的外袍,来到袁宅的花园。
听着鸟叫、看着花开、踩着青翠草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为的只是等待,等待心里的那个男人……等待他出现……等待他回来……
只是,等到了人,却付出了痛彻心扉的代价。她真的不知道,这样的等待究竟是为了什么?
仰起小脸,看着微亮的晨光,晨露沿着树叶的脉络滴落在她的脸庞,又冰又凉的感觉似乎让她的思绪渐渐清晰。
是该死心了吗?她又舍得吗?
这样的想法才刚在脑海中形成,她的心又隐隐闷痛了起来,呼吸似乎又有些不顺畅了。
她难受的坐在园里的大石头上,一手轻抚着胸口,另一手紧握着呼吸器,深怕一不小心又犯病。
「媚俐,妳该待在屋里的。」
袁在昕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她转过头,神情复杂的看着他。
「怕我发病是吗?」她虚弱的笑着。
「妳知道自己的病情,就应该学着控制情绪。」袁在昕想起昨晚的情况,忍不住摇头。
「昨晚吓坏你了吧?不过,那时我只有一个感觉,死了可能比活着快乐……」
「不准妳这么说!」他不敢想象的打断了她的话。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老天没把我折磨个痛快,不会轻易把我召回去的。」
「昨晚妳昏了过去,爸妈有多担心,妳知道吗?」他实在不想见到她那么厌世的模样。
「你呢?」
「什么?」他一愣。
「我说你呢?你也担心吗?你也怕我就那么死掉吗?你会心疼吗?」她一步步的走近他,直到走至他的面前。
「妳如果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就算别人担心妳,心疼妳,又如何呢?」他回避着她的问题。
「袁在昕……」她痴迷的抬眸看他,「你不是别人,我不管任何人是不是担心我,我只想知道你的感觉,你在乎吗?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流泪吗?」
「妳为什么非要说这样的话?」
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令他感到恐慌,他不敢想象那样的画面,如果有一天失去了她,袁家会变成怎样的情况?就如同多年前的雨夜,她闯入了他的世界,他也完全预料不到此时此刻的情景一样。
「我并不怕死,那本来就是每个人必经的路程……我只怕自己没办法在有限的时间里达成自己的愿望。你说,如果这样,我这一生岂不是白活了?」她的唇边扬起一抹淡笑,轻声问着他。
经过昨晚,她的心似乎变得更清晰剔透,过去每一次犯病,她就像是在地狱里走了一回,死亡对她来说并不可怕,她只怕自己抱着还憾而死……
「妳的愿望是什么?」他问她。
「爱自己所爱的,也能得到他的爱。」她深深的望着他,彷佛看见他眸中的退却和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