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向她的侧脸,他语气里含有酸味问:“你很疼乔。”嫉妒,他嫉妒项乔昀能拥有他母亲的爱与关怀。
“她值得所有人疼,更值得你爱她。”她没好气地回道,误以为他是因她为项乔昀多说几句好话而心生不满。
他没回应,沉默了片刻才问:“你先生呢?”
“肝硬化过世了。”她两手放松下来倚在桌面上,然后轻叹口气又取来一张饺子皮,“唉——酗酒真是害人也害己,他不喝酒时是个不错的人。”
“你会恨他吗?”他好奇。
“都这么多年了,要恨也恨不完,我只是担心……”她眼里闪烁着担忧之色。“担心、担心我儿子。”最后一句话她咕哝不清地带过。
几位小朋友凑了过来,拿着他们包好的饺子玩,又将水饺混放一块儿。
曾黛玉被这突然的发现震住,手指动作变得僵硬,虚弱的身子使不上力而不能动。
邵桓禹包出的饺子形状竟和她的一模一样!
难道……
她怔忡地瞥视邵桓禹一眼。
是呀!她怎么没发现,他和他父亲是这么像,难怪他会问……
心里有谱的她咬着下唇使力地压抑住激动的情绪,持续方才的动作没露出破绽,但仍不敌胸口间难受的感觉而盈满泪水。
“你会不会想你儿子?”邵桓禹并没发觉她的异样。
“想。”她的泪水情不自禁地滴下,并强忍悲恸抿紧唇,“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刻不想他。”
邵桓禹浮躁的心情逐渐平稳,积在胸腔的怨恨与不满顿时获得解放,离开他的身体。
他直挺身躯使其不再僵硬,俊容也变得柔和许多。
“我去下水饺,麻烦你帮我排碗筷。”端起两盘饺子,她借故离开。
曾黛玉将一颗颗饱满的饺子放人滚水里,泪水再也止不住,无力地蹲下身掩面放声哭泣,忆起——
小女孩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珠,用童言童语说:“曾妈妈不要哭,等乔长大一定会带他回来的。”
乔,谢谢你。
她无声的说道。
知道儿子仍活在世上,她早巳欣喜若狂,现今还回来看她,她更是满足,至于那些对母亲的称谓对她来说得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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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饿了吗?”甫开完会的邵桓禹一进门便问。
会议耽误了两人约定用餐的时间。
项乔昀一双眼直盯着手上的资料,看得入神,并没回应他。
“你在看什么”他绕过会议桌来到她身旁,由后环抱住她,“看得这么出神,我进来也没发现。”
“这……”她的手忍不住发抖,贝齿也打颤,不能置信地说:“你是曾妈妈的儿子?”
邵桓禹猛地瞠大双眼,惊愕得抢过她手上的资料,慌张地收进抽屉。
这些资料他今早拿出来后忘记收起来。
“我们一起去见她。”项乔昀紧抓住他的手臂,心喜道:“曾妈妈如果知道你还活着一定很高兴,难怪她第一次见到你时会觉得你面善。”
她自顾自地开心笑着、滔滔不绝说着,全然忽略邵桓禹的感受,不知那是他不愿被人知道的过往。
深藏的秘密毫无预警地被知晓,他的无措瞬间转变为觉得难堪,在最后一秒化成愤怒。
“不用!”他怒不可抑地大吼。
“为什么?”她无法理解,喜悦的心境霎时破灭。
“我不需要见任何人。”他语气冷淡地重申,面无表情转过身不愿看她。
项乔昀站在他面前,强迫他正视她,“你骗人,如果你不想见她,为什么还花时间、费心力去找地?”
邵桓禹愤怒地注视着她水眸,忿然道:“你不懂!”
“我懂。”她反驳,心阵阵抽痛着,一张灰色的密网顿时笼罩她的天空,使她脸上浮现落寞的神情。
“你懂什么?”
一个出生优渥人家的小孩哪懂得在孤儿院长大的困苦,又怎么体会得出没爹没娘的孩子所感受到的孤寂呢!
“我懂。”她竭力地撑住发抖的身躯,大叫:“你想她,她也想你;你爱她,她也爱着你,你为什么要否认呢?”
“你!算了。”他旋过身,躲避她的凝视。
”我们这就去找曾妈妈,她一定很高兴。”她急忙拉住他的手,拖着他走向门口。
“她高不高兴不关我的事!”他两眉一拢,一股怒气从胸口进出,面目狰狞地甩开她。
他恨,他恨他母亲当初为何忍心抛下他?他一直以来都是恨她的。
邵桓禹的意识不断地这么告诉自己,尽管心里频唱反调。
甫自上次与曾黛玉见面后,他才明白多年来那些他自以为的怨怼、愤怒,根本不存在。
而现在站在项乔昀眼前的邵桓禹只是还没学会把自己亦裸裸地展现在大众面前,并勇敢承认他刻意隐瞒、更不愿意回想的过去.甚至让人们去讨论。
遇上那些他愈是在意的事,他愈感到无法面对,只有,一味地逃避。
瞥见难以理解的神色在他眼中一闪而逝,项乔昀倏地紧抓住他的双臂说:”你怎么这么说呢?你不可以说这样的话!”
他可曾知道曾妈妈不辞辛劳在育幼院工作为的就是栈寻他,留在那儿为的也是等他回来;这些年来,她依靠的就是找寻他的意念。
“我高兴怎么说就怎么说!”他没耐心辩驳,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两手抚着瞬间变得憔悴的面容。
“你好不容易才找到她,为什么不去认她?”项乔昀的芳脸揪结,不懂、不明白地猛摇晃着头。
难堪的过往就这么被摊在阳光底下,邵桓禹终于失控,逸出震耳的怒吼声:“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你!”她脸色死白、表情僵硬,不平的情绪也上扬,“你最好今天就跟我去找曾妈妈,不然、不然……”
欲撂下狠话,但她却说不出口。
“不然怎样?”他的怒眸睨着她,含有挑衅意味。
她不甘示弱地脱口而出:“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好!”他往椅背上一靠,没多加思虑便厉声答应,疲累地闭上眼。
项乔昀清秀的脸庞顿失血色,抚着疼痛的胸口咽下酸楚滋味,虚弱地踏出他的办公室。
第九章
自从那天忿然离开后,项乔昀便像消失在地球般没了身影,关上手机电源、搬离原住处。
待邵桓禹恢复意识,认清自己的感情与她的好意时,已来不及。
项乔昀令他首次尝到失去的痛苦和无尽的懊恼。
他再度按下手机上的重拨键,显示她的手机号码,然后拨出电话;这是他今早第二十三次重复这个动作。
突地传来敲门声,紧接着办公室的门由外被打开;进门的是白承勤。
“邵先生,关先生来了。”
“请他进来。”挂上电话,他下令说:“把支票拿来给我。”
“是。”白承勤应允。
一会儿后,关曳便进门,白承勤也送来支票。
“邵老弟,多日不见,近来可好?”关曳逢人便给对方一个大拥抱。
原本不习惯这动作的邵桓禹被他调教到不得不接受外,也懂得回应他而重重地拍他的虎背两下。
“这是尾款。”他将支票递给关曳。
“谢谢。”关曳接过支票详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收进皮夹里,然后似是在提醒说道:“你和乔的合约明天到期,还要续约吗?”
邵桓禹沉默片刻,摇摇头,“我、我失、失去她了。”
他的喉咙宛若被什么东西卡住似地断断续续道出言语,话里更像含有浓浓的苦涩味,教关曳听后不禁心头一震。
须臾,关曳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这小子是真心的!
“其实女人是既敏感又脆弱的动物,只要小心保护就行。”关曳似在说给自个儿听般低说着,又叹了口气。
“乔拥有我梦想中的柔美、清丽模样,遗憾的是她属于大家,不属于我个人。”此时邵桓禹不再是那个称霸商场的风云人物,而是真心将自己付出的真情男子,并勇敢面对害怕失去项乔昀的恐惧,他真诚的模样令关曳动容,害他怪想用力亲他一下!
两人都犯了同样的错误,失去后才知道要珍惜。
关曳递上一张纸条,“这是我家的地址,乔现在那儿。”
“这……”
明白邵桓禹的疑惑,他迳自解释:“严格说来,乔是我收养的女儿,不过她跟我母亲姓项。”
他浓眉一蹙,仍旧不懂。
“她六岁那年,在育幼院被我领养回来。”
“育幼院?蕾亚育幼院。”他的黑眸倏地蹙亮,无法置信。
项乔昀一点也不像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她那独有的气质绝对是与生俱来,而非后天养成。
“惊讶吗?我当初见到她时就跟你现在的反应一样,非常惊讶。”关曳扬起笑,“乔从小就是个气质出众的女娃,除了才智聪慧外,个性也相当坚强独立。”
“第一次看到地……”关曳落入回忆里,“她四岁大时,我也不过才十六岁,想不到她第一回见到我就能叫出我的姓名,也认得我父母亲,只因为她在院长室看过我们的照片。”顿了顿,摇晃着头,关曳露出折服的神情,“你一定不知道,那张照片是我十岁时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