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别客气!别客气!”老院长因有趣而失笑,今天算开了眼界。“对了,你在台湾有没有什么亲朋好友?我让人通知他们,免得他们担心。”
亲朋……好友……太多看不清的脸孔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除了冷漠无神外,他再忆不起他们完整的脸。他们是谁?是友抑或是敌?
无疑,雾在他心中扩大了范围。
“我……有个未婚妻在台湾。”提到她,他的心情就好一些。她的事他记得明明白白,算来已是不幸中大幸了。
“她叫什么名字?”
“凌郡灵。”
“凌郡灵……”老院长脑中灵光乍现,随即咧出恍悟的愉快笑容。“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凌郡灵,凌郡灵!”
“呃?”
精神科·心理诊疗室
阳光透过玻璃窗,散发着温馨清晰的光线,把宽敞的室内烘托得更舒心。
凌郡灵的两膝相交,以细长鞋跟抵在柔软的地毯上,正坐在稍嫌硬化的办公椅上,为今天唯一一名心理病患看诊。
“这是病人的基本资料。”护士把资料放在桌上,示意病患在桌前坐下,自己则随侍在旁。
“先生,你有什么问题?”凌郡灵问。
“我觉得困扰。”中年男病患垂着头郁闷地说。
“哦。”她充满了专业口吻,“是怎么样的困扰,你愿意谈谈吗?”不凡的气势,看来真像一回事。
病患叹了口气,“事情是这样的,上星期我跟平常一样,八点出门上班,可是在公车上时,却发现自己的袜子破了一个洞,然后那一整天我就无法集中精神。往后的日子,就这样一直循环不已,上班做事频频出错,心不在焉。”
“听起来确实令人困扰,精神状态如何?活动力强不强?”
“强。”他笃定地说。“强过头了,强到我连坐着都觉得烦躁不安,一直想站起来,比如拿现在来说,我跟你在讲话,却会担心停在外面的车子被吊,很想冲出去确定一下。”
闻言,她抬眼。“真的吗?你情绪如此不稳?”
“是的。”
凌郡灵若有所思地点头,万分谨慎地说:“总括来说,你的病症就是注意力不集中、烦躁不安、冲动、活动力过强,乃至于无法安稳坐好,对不对?”
“对,医生,就是这样没错。”
“那么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你患的是轻度大脑功能失调。”她挥霍而下,在病历表上大大写上病名。
“啊?轻度大脑什么失调?”他瞠大眼睛,没听清楚她的诊断。
“过动儿!俗称过动儿!”她艳美抿笑。
“我是过动儿?”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头子?
“错不了。”
病患当场傻眼,僵成一尊木头,护士更是愣得说不出一句话,呆呆地看着她胡说八道。
“这是一般小朋友会得的精神疾病,我很意外先生你年纪有一把,竟然也会得这种病,过动老头儿?”她眨着明粲粲的眸子,有趣地调侃他。
护士与病人则僵在原地,刹时间无法语言。
“我……的……天……啊……精……神……状……态……趋……于……衰……弱……你竟说他是过动老头儿,你有没有神经啊?”精神科主治医生的吼声差点掀了屋顶。
凌郡灵眼睑半合,以两根指头移开嘴上的香烟。“病症很像啊。”语毕,对准他的脸喷了一曰烟。
“咳,咳!哪里像?你……”她又吐他一口。“咳,咳!咳!这里密闭空间,不要抽烟。”
他被她气得脸色发白,倏地夺下她的烟,扔向垃圾桶。“我真不敢相信你的所作所为,病人的生命何其重要,半点不能差错,而你竟然玩笑似地胡诌病名,你惭不惭愧啊?”简直胡闹。
“绝不,我的字典没有惭愧二字。”她跋扈地挑挑眉,泰然自若地倚坐在办公桌上,展现修长美腿。
主治医生差点被她呕出血。“我……我真不敢相信你会是名医,天知道你已经害了多少人走上绝路,你这个没医德的烂医生!他气到口无遮烂。
“相信我,一定不会比我救的人少。”
“什么?”主治医生眨着茫然双眼,被她笃定的答案吓呆。
不比救的人少,意思是不说救一个,死两或三个;救三个,死四或五个,救十万个,死的将不计其数。
他光想就浑身发冷。“你说,你究竟是哪里来的杀人医生?用什么诡计混进来这里的?”
他是否该报警?一个女心理医生,运用专业知识,专杀人于无形。
郡灵耸肩,漫不经心地道:“香港、英国、意大利、日本,然后是台湾,至于我如何混进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就是在这里。”
她眯向他,一双黑潭水,危险至极。
晴天霹雳,他赫然一怔,血液顿时降到冰点。“你!”
“放心,我们同是医生,我不会害你走上绝路的。”她将笑意遣开,以幽幽杀气的一句保证结束对话,扬笑地跳下桌。
“你,要到哪儿?”他惊魂未定。
“我现在要去狂欢,所以下班了,下午的病人就麻烦你了,好医生。”
她脱下白袍,随手将它扔在椅上,扬长而去,潇洒快活得很。
专家是训练有素的狗,可这条钻研人性心理学的狗,几乎多了些异想天开及愚笨,让她不得不戏弄他。
说她没神经,啧,他才是呆。
丽景山庄
老旧的房车顺着人行道,沿线停靠在路边,越过树荫就是栋栋相连的独门楼中楼别墅。
“她就住在这里。”老院长指着眼前白砖红瓦的建筑物说。“房子是我几个月前承租给她的,恭喜你,你找到她了。”
“嗯……”蓝斯应道,心绪迷茫,一迳盯着车外的屋子。
他找到她了,在他身无分文、举目无亲的情况下找到她。面对如此落魄的他,她会接受抑或将他扫地出门,他也不知道,真是教人畏怯委靡。
“以医者的观点来看,你不该在这时期出院,你的伤不轻,尤其是伤口,随时都有再裂开的可能。”老院长关怀地说。
“我不要紧,只想早一点见到她。”
“她是我医院的医生,你想见她,方便得很,你大可不必出院,亲自跑到她家里找她。”
“只怕她在知道后,马上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以现在的他,将无法再去寻找她。
“呵呵,你的意思像在说她不喜欢你。”老院长打趣地说。“别坑我了,凭你这副美貌及要命的吸引力,女人投怀送抱都来不及了。”
蓝斯顿时脸红,急忙挥手羞涩地说:“不,不是这样的,我们的情况特殊,跟吸引力扯不上关系。”
何况论魅力,她本身就是其中翘楚,独一无二的野美气质无人能及。
“喔,我大概懂了,所以你非走这一趟,来个让她措手不及的解逅。”挺新潮的,思路一转,老院长突如其来地问:“蓝斯,我忽然很好奇,你的背部的伤不会是她弄的吧?”情杀,嗯,是有可能。
蓝斯一听,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当然不可能是她。”也许他忘了杀害自己的人是谁,但他确信与凌郡灵无关。
“不是她就好,不是她就好。”他格格低笑,“去吧,祝福你们的相遇感人热泪。”
“希望。”
他清楚自己有几两重,依他对凌郡灵的了解,感人热泪的相遇,恐怕只有在他葬礼上才有可能。
前途多难,霎时,他的心又凉了半截。
“再见,院长,谢谢你送我过来。”下车后,他礼貌地跟院长道再见,感激他替他所做的一切。
“再见,你好好保重,记得三天后回医院复诊。”他祥和地提醒,随即开车离开了。
目送着他的蓝斯,心中一时多愁善感,感慨起人生无不散的宴席。“他是个好人。”他说,带着儒柔的思维,遂走向凌郡灵的住处。
流云酒廊,萨克斯风演奏,情调优闲浪漫,凌郡灵手握鸡尾酒,闲逸地坐在吧台边,哂笑地与调酒师谈天。
今天的她并不想喝醉,直到一双精壮的臂膀拦阻了她的视线,她才改变初衷,笑着接受邀请。
“小姐,我有这个荣幸请你喝一杯吗?”西装斜挂在肩上,衣扣松解,胸肌壮硕,是位自认潇洒的年轻男子。
“请。”轻柔软语,她的手在空中一划,请他上座。
“小姐,常来酒廊吗?”入座后,男子露出一个自以为迷人的笑容,以调情姿态,不由分说地将臂膀搁在她身后的椅背上,俨然一副占有之姿。
傲视他卖弄性感的同时,她对调酒师使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才诡笑地说:“不,今天是第一次。我叫凌郡灵,怎么称呼你?先生?”
“Jacky 李。”
第一次吗?太好了,他就喜欢初来乍到的新客人,那意谓着酒过三巡,酣醉佳人怀中抱,他不怀好意地看向她手中的鸡尾酒。
“Jacky ?哈哈!”她笑了,银铃般的笑声充斥耳际,她记得隔壁家的小狗就叫Jacky 。“很好,我喜欢你的名字。”